第二章 要想成事,队友很重要(第6 / 12页)
“一窝蜂,啥挣钱上啥,哪个项目火,大家全都跟风上,根本不考虑饱和不饱和。很多问题,这边人懒得去想,也想不明白。没有理性投资,有的全是投机。”芮晓旭说了句狠话。
此刻,这句话又响在史睿枫耳边。没有理性,有的只是投机。可这话显然不能讲给高原,而且高原问的也不是这意思,高原明显是在指当时的创业环境,是在强调政策诱因,也许下一步,他就要鼓舞他们两家的士气了。
史睿枫保持着警惕。来时他就想,奉水河开发,这是一道特大难题,在没有充分的论证和广泛的考察前,决不能轻易去碰。高原怎么想他不清楚,但在市里提出具体方案前,他不能将自己那个十分不成熟的想法供出去。不是他自私,一个连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怎么用来指导别人呢?说穿了,这里面还是个对待事物的严谨程度。不过他倒是很想听听周船雨怎么说。
周船雨真就说了,而且很多。高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拿话语称赞,鼓舞她。史睿枫听得却是目瞪口呆,心里连着起波澜。原以为自己是走在前面的,没想,人家走得更前。人家想法是成熟的,怎么开发,现有厂子怎么组合,项目一共分几期,每期投资大约多少。而且重要的是,周船雨提出了一个全新思路:不能把奉水河狭义地理解为一条只适合造船的河,也不能把奉水经济死盯在船上,要拓开视野,要围着区域经济做文章,而且这个区域不只限于江北,江北江南,甚至上海,都可能辐射到。
禁忌。史睿枫不得不佩服,高原在官场,快修炼成精了。史睿枫也结识一些官员,有些不成熟的官员,一旦就任某个地方,便急不可待地去否定前任,将前任的口号、方针、政策全部砍掉,树自己的旗行自己的令。高原不,这也许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官员树自己的旗没错,奥妙在于你能不能否定前任?都说官场是一个不讲“德”的地方,那要看对谁,对下面对企业,官员可以言而无信可以出尔反尔,因为伤害的只是下面利益,对官场本身不构成危害。但在官场内部,官跟官之间,就很有学问了。一个不给别人留余地的人,自己的路又能宽到哪里去?
史睿枫又让高原上了一课。
这个下午,三个人喝淡了三壶茶,周船雨手都酸了,嚷着不再服务。史睿枫不会茶道,只有高原来。馥郁的茶香中,聊天气氛渐渐暖和,隔在周船雨和史睿枫心里那堵难受的墙暂时被扒掉,三人像朋友一样,漫无边际地聊着。
市长高原甚至跟他们讲了一个故事,说他大四那年,主动申请到奉水实习,那个时期的奉水真是热闹,几乎天天有新鲜事,一周就有一家跟造船相关的厂子开业。厂子虽然不大,但也是人们倾其所能。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激情高扬,发誓要将奉水建成中国最大的船业基地,甚至连广州山东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认定中国最早的船就是从奉水码头开出去的,当年郑和下西洋,还专程到奉水买过船呢。于是乎,船业被当作市里重要产业,各种优惠政策,各种动员,银行上门贷款,市里天天找人谈话,后来又四处聘请专家到奉水实地培训。
“市长过奖,搞船的,离不开河,习惯性使然,几天不去河边江边,心里不踏实。”史睿枫说。
“好啊史总,这么快就打起奉水河主意了,我可要跟你争哟。”周船雨起哄。这时候的周船雨活泼得像个小女孩,看不出她跟史睿枫有什么宿怨,倒像是非常要好的两个人。人精。史睿枫感慨一声。
“假!”高原给了史睿枫这么一句。史睿枫一时难堪,谎话看来真不是乱说的。正欲纠正,周船雨又雪上加霜地道:“批的好,本来心里早有想法,故意不说,市长应该好好批评他。”说完,冲史睿枫挤了下眼。史睿枫心里,就又是一种滋味。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啊?
高原笑道:“不说没关系,我要的是你们心里有这条河。坦率讲,到现在我也没一个完整的想法。那么一条河放那儿,说它是宝,四通八达,是奉水连接世界的唯一通道,也是整个江北的水上交通枢纽。说它是烂泥塘,我看也像。多少年扔在那,谁也不管。河边那么多小企业,至少有二百多家吧?”
“二百三十二家。”史睿枫不由自主接话道。
“我那时也沾光啊,至少是大学生,又是学海洋经济专业的,算是跟船沾着边。到哪,人们都叫我高大学、高技术,天天有人向我请教问题。记忆最深的是一个叫沈兴发的男人,这人啥也不懂,以前替人开船,对造船一窍不通,但在政策鼓舞下,变卖家里所有家当,在奉水河边建了一座厂,兴达船厂。听说我是学海洋专业的,愣是拉我去他厂里,非要我跟他说说,将来奉水造的船,能不能开进东海?”
“我说干吗要往东海开,南海不行?沈兴发笑笑,东海大,我就想造一条大船,在最大的海洋上开来开去,上面大大写上奉水造三个字。”“你说,当时他们是幼稚呢,还是冲动,还是真的被鼓舞?”高原突然停下问。
周船雨略一思忖,道:“应该三者都有吧,不同时代,人们想法不一样。当然,急着改变现状应该是首要理由,中国人,穷怕了,政策一旦好起来,个个都想成富翁。”
史睿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跟芮晓旭他们走在奉水河畔,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厂子,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厂,当时怎么建起来的?后来他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厂名,似乎有点明白。高原提到的兴达船厂算是一例,还有四海、顺风、广发、神舟。当时他还问过芮晓旭,大陆这边给企业起名怎么都讲究这个?芮晓旭低头想了一会,道:“大陆人太不了解世界,所以什么都敢想,什么也都敢做,可惜,刚起步就纷纷倒下,死得很惨。”
“那他们为什么不先做好充分准备再上路呢?”
“我就说你比我清楚嘛,史总你还不承认,这不露馅了。”高原哈哈笑着说,笑完,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搞企业的就是比我细心。我们是粗线条,你们呢,凡事得一笔一画,不然,你们这些企业家可都要失业哟。”
玩笑开过,高原正经起来:“这些企业当年红火过,也为奉水经济做过贡献。但现在落伍了,明显跟不上时代步伐,技术落后,设备陈旧,管理更是无从谈起。一半以上的在瘫痪,另有小半靠维修小渔船勉强度日。这些企业摆在那里,是个大问题啊。一方面大量污染水源,制造各种垃圾,影响奉水形象。另一方面,企业启动不了,效益无从谈起,社会负担就重,不稳定因素就多。更可怕的,它把一条本来是宝的河给白白浪费了。”
高原这番话,引起了史睿枫共鸣:“市长说的对,的确是浪费。”
“要我说,十年前就该有人这么想,当初上什么中国船城,明显是乱决策乱投资,那些钱要是用在治理奉水河上,怕早就见效了。”周船雨也说。
“不提船城,我们只谈这条河。”一听周船雨说起了船城,高原连忙提醒。史睿枫本来心里已没啥疙瘩了,既然高原敞开了谈,他也想敞开。谁知高原这话又让他多了心。高原为什么不提船城呢?好像在高原这里,别的都可以谈,独独船城,高原从来不提,也不提他前任许肖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