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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相跟事实无关,只跟某种需要有关(第3 / 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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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你听我说,你必须在海宁,海宁不能由他来掌控,他会毁掉海宁,毁掉老当家这份家业。”

古儿等了半夜,等的心快要烂了,孟子怀还在喋喋不休讲那些斗人的事。古儿多么希望他停下来,可孟子怀停不下来。孟子怀讲起那些事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激动,似乎他就是为这场运动生的。古儿越听越怕,她怕血腥,怕暴力,怕所有人山人海的场面。可她的生活,已完全被她怕的东西淹没了。父母没有消息,自父母被造反派拉到奉水城后,古儿就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古儿甚至想,父母是不是已经被斗死了。她在心里说,孟子怀啊,你是我男人,是我此时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人,我盼你来,是盼望能救我父母。孟子怀你个王八蛋,咋就不问一声我父母呢?古儿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想骂孟子怀的话,但她不敢骂,她突然感觉孟子怀跟和塘镇上斗她父母的那些人没什么差别,天啊,他们是一伙。

孟雪轻轻一笑。史睿枫越这样,她反而越冷静。生活会教会人很多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为爱情粉身碎骨的。爱情两个字,留给孟雪的更多是伤心。她渴望爱情,但她真是已经过了为爱情去疯去搏的年纪。从史睿枫身上,孟雪看到一个尚未真正成熟的男人在爱情面前的惶乱还有盲目,这种盲目既让她惊喜又让她害怕,因为越是来得快的东西消失就快,越是来得猛的退潮也越猛。她不是怀疑史睿枫,她是怀疑爱情本身。况且除过爱情之外,人一生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找律师,跟他离婚,如果你害怕,我来跟他谈。”

见她哭,迟海清急了,不停地说:“古儿你甭哭,有什么伤心事,你讲出来,我迟海清虽然没娶到你,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不管。”

孟雪苦笑一声:“睿你真傻,这种话你怎么也说得出来,你告诉我,怎么离?”

古儿有几分生气地说:“你难道没长眼睛,没长耳朵,还有什么事能让我伤心呢?”

史睿枫并没听出孟雪是在敷衍,仍然冲动十足地说:“那就离开他。”

都说和塘是个出美女的地方,真正的美女,却有着上海血统。岁月如箭,一晃,古儿就到十八岁。上门提亲的人多起来,可父母怎么能舍得这么早就把乖巧聪慧的女儿嫁掉呢。外祖父逢人便说,我家古儿是不会在镇子上结亲的,她有远大的人生,早晚要离开和塘这小地方的。祖母也说,这镇子的人家,哪个配娶我女儿,异想天开呢。没承想,这两句话后来成了他们的罪证。

这个时候,母亲古儿结婚已经有些日子了。孟子怀去了部队,部队也是大熔炉,也有革命任务等他完成。那个时候父亲孟子怀与母亲古儿之间的裂痕还没产生,父亲孟子怀还沉浸在新婚的快乐里没有醒过来。不管怎么说,以他穷小子的身份与地位,能娶到和塘镇最美最有知识的女子为妻,怎么着也得开心一下。

那个名叫和塘的小镇,当年是有很多故事的。孟雪的母亲古儿出生在一个教师之家,外祖父是和塘镇有名的语文老师,外祖母是上海人。外祖父不仅书教得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外祖母却小巧玲珑,有着上海女性的精致务实。他们夫妇是支边来到和塘的,和塘温暖地接纳了他们,让他们在小镇上收获爱情,孕育出聪明伶俐漂亮可人的古儿。古儿打小受到父母的良好教育,加上过人的天分,很快便成了和塘人见人夸的小美女。

哦,母亲古儿是有知识的,这点很是与众不同,打小姥爷让她读《论语》,读《庄子》,背《三字经》《百家姓》,上完小学,父亲抱过一大摞书说,把这些都读了吧,读了你就知道,人活着怎样才能跟别人不一样。那些书里有《牛虻》,有《人世间》,还有《西厢记》,母亲古儿读得如痴如醉,多的时候却又读得泪水涟涟。这些书让她跟镇子上其他女人一下区分开来,包括当时同样住在镇子上、跟她关系非常要好的史燕莱,也让母亲甩开一大截。可是很快,父亲孟子怀的这种开心就被另一种东西取代了。父亲发现,真正能让他着迷的,并不是来自和塘镇的美貌女子古儿,而是那场运动。

那天孟雪并没回答史睿枫,不是回答不了,而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件事孟雪一直没跟史睿枫讲,讲不出来。母亲古儿跟老当家迟海清有私情。老当家迟海清并不爱自己的妻子,他那一生,是为母亲古儿活着的。

一听是说父母,迟海清怕了,纠结半天,道:“没办法的,古儿真是没有办法的,野火一旦烧起来,哪个也控制不住。现在到处是火,到处都在斗人,他们疯了。”

这个问题的确难住了孟雪,是啊,她是恨迟海清,刻骨的恨,可是,可是这个世界远不是由恨构成的,恨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孟雪对迟海清,复杂着呢。个中缘由,绝非几句话能说清。“是,我是恨他,但我现在更恨他儿子。”孟雪拿这话遮掩自己。

“我不要听这些,我想救我父母。”古儿竟像是跟自家男人发脾气一样,跟迟海清发起脾气来。迟海清一句怨言也没,静静地等古儿把脾气发完。刚要开口安慰古儿,若河从桥的另一边过来了。迟海清叹了一声,一跺脚,走了。

“你不是恨老当家的吗?”史睿枫突然问。

夏天的时候,孟子怀回来过一趟。穿着军装,很是威风。那个时候孟子怀已经成了一支组织的头头,孟子怀的革命理念已经提升到一个非常高的阶段,对运动的热情也远远胜过对妻子的热情。尽管夜里爬在古儿身上时,还如新婚之夜般狂野,如海浪般一次次要把古儿席卷掉,如狂风般要把古儿吞没掉。但是一经完事,马上就又恢复到革命状态。他跟古儿讲外面的形势,讲斗争的如火如荼,讲全国各地掀起的浪潮。他说,这是一场伟大的运动,我们要砸烂一切,要把旧世界彻底毁掉。古儿感觉是跟陌生人睡在一起,她哪里要听这些,她就等孟子怀在她身上肆虐完,把身体里的野火泄掉,能扳过她肩头,看着她,对她认真地说,我要去救你父母。

这便是悲剧的开始。姥爷姥姥天天被押出去批斗,先是在镇子上,接着押到奉水城,到后来,奉水城更猛的一支造反队竟将姥爷姥姥抢走,要押去省城江州。古儿已经好长时间不能跟父母见面,她怕,不住地给孟子怀去信,发电报,要求孟子怀回来陪她,要求孟子怀以革命军人的身份,快来保护她父母。古儿在信中说,子怀你快点回来,再要不回来,父母就没命了,他们会斗死父母的,我不能失去他们。孟子怀是回过几封信的,他在信中无比认真地跟古儿讲当时的形势,讲这场运动的重要性,古儿不想听这些,她要听的,是孟子怀怎么能把她父母保回来。

“为什么?”孟雪不回答,史睿枫急了:“到底为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呀。”

遗憾得很,孟子怀没有这样做。他在后来一封信中说,古儿,我已加入“红色路线”组织,这是由我们副政委发起的,旨在保卫革命果实,保卫伟大领袖。暂时不能回到和塘,我们要去一个艰苦的地方,在那里掀起革命高潮。孟子怀没说要去哪,那个地方一定很神秘,再后来,古儿从各种渠道得知,孟子怀跟着“红色路线”,去了一家基地,他们在那边轰轰烈烈干起来了,他们所干的事,跟镇子上造反派们干的一样。

看着史睿枫信誓旦旦的样子,孟雪哭笑不得。她以为生活面前,史睿枫懂得比她多,办法也比她多,看来不是。跟她比起来,史睿枫更像个孩子,这个孩子一直被生活宠着,对生活的艰辛、曲折,毫无体会。虽然他有过失败,那些失败跟她遭遇的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她长长地叹一声,道:“睿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他离婚,以前有过这想法,以后再也不会。”

母亲古儿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嫁错了人。有一天母亲古儿在河边碰见了迟海清,母亲古儿本来是不想跟迟海清说话的,觉得对不住人家,她想快快地走过去,到河对岸去。迟海清叫住了她,迟海清先是看住她,看了良久,说了一句:“古儿你瘦了。”古儿眼泪唰就下来了。这是众多日子里,古儿听到的唯一一句关心她的话,居然来自被父母嘲笑着赶出门的迟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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