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华哥(第4 / 15页)
手下异口同声:“弟兄一场,这账不该要。”
“我大姨妈来了行不?”滟秋突然就吼起来,滟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吼,但她觉得不吼自己就会疯。狗日的丘白华,装的倒像,可怜兮兮的样子,一进门就诉苦,说自己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打。你龟孙子咋不问问,本姑娘这两年受了多少苦。要不是为了救你,要不是听你的话,找顺三借钱,给那个姓曹的什么破公安局长送礼,本姑娘现在说不定已在北京城混出了名堂,上央视也说不定。对了,本姑娘差点让那个姓曹的强暴掉,这些,你丘白华知道么?
顺三带人抄刘星的后路,之前洪芳跟丘白华是知道的,风声就是洪芳放出的。洪芳自知不能说服刘星,想通过顺三让他栽个跟斗,这样也好让刘星死了那条心。没想顺三连人带货都劫了,到现在洪芳还没找到刘星下落。不过洪芳不急,顺三再狠,也不敢灭口,再说也不至于。哪些人该灭哪些人不该灭,道上都有规矩,谁破了规矩,谁就等于在灭自己,就算洪芳不找顺三算账,也自有人找他算。洪芳说她了解顺三,顺三定是觉得刘星还有其他线,没交代出来,等关他几天,榨不出油也就把他放了。
丘白华其实不大,跟滟秋差不多,刚认识滟秋的时候,他说是三十岁,后来又说是二十七岁,谁知道呢。那个时候的滟秋稀里糊涂,压根就没想搞清丘白华的年龄,甚至没想搞清丘白华这个人。搞清了又能咋,该上当还得上。滟秋现在算是明白,她上丘白华的当了,事实上一开始就在上当,只不过她自己不承认罢了。丘白华当初答应得多么干脆,包在我身上,放心吧秋子,跟着我华哥,包你三年出名。滟秋嫌三年太长,问能不能两年?丘白华胸脯一拍,两年就两年,我保你上央视。那气概,好像央视是他们丘家办的。也怪滟秋,怎么就能轻易相信他呢?可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她在北京蹦跶了两年,唱片公司经纪公司倒是见了不少,可全是提着斧头砍人的主,北京那些爷,她是领教够了,多大的牛×都敢吹,你让他把你的像挂天安门城楼上,他都敢应,只要你掏钱。是的,钱才是他们的目的,那些爷,见个面都要见面费,谈半小时,八字的一撇还没沾着唱歌呢,就跟你收钱,半小时一千,就这,还是看她初来乍到的面。有次滟秋想见王菲,那个时候她模仿王菲的歌已模仿得很像,自己听了都感动。正好王菲那些日子在北京,为新唱片做宣传。一个姓李的经纪人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周末就安排她跟王菲一起吃饭。滟秋信以为真,天真地就把梦寄托在了李大哥身上。谁知那寡妇养的拿了她最后一万块,消失得连气味都闻不见了。滟秋哭了一场,搬出地下室,去趴火车站,正好就给遇上了丘白华。丘白华当时从北京到东州,一听她两天没吃东西,不容分说就拉她先填肚子,等肚子填饱,才问她怎么了。滟秋一五一十说了,那个时候只要是个人问她,滟秋都会一五一十说。丘白华听完,忧心忡忡一会儿。正是他的忧心忡忡打动了滟秋,如果他也学北京那些侃爷一样,一拍胸脯,说包在他身上。滟秋就知道,又撞着鬼了。丘白华没,他着实费了一番脑子,才用商量的口气跟滟秋说,要不先跟他到东州,他的公司在东州,至少去了不让她饿着。
“就这样?”滟秋听得入迷,听完了还不过瘾,感觉好戏才开头,突然就断了。
华仔?滟秋冷冷地笑笑,看来,她心中的华哥,真的成了一只狗仔。
“就这样。”洪芳做答。
但丘白华到了她面前,立刻变得像一只没娘的兔子,软得让人恶心。他并不是讨好滟秋,他是想用这种软来堵滟秋的嘴。滟秋虽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为什么,但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姓丘的很危险。
第三天下午,滟秋还不见丘白华的影子,她怒了,丘白华分明是在耍她,或者是在逃避,他不能对她的存在置若罔闻。滟秋打开门,气愤地朝楼上走去。
滟秋不相信丘白华说的话,跑去问洪芳,洪芳说丘白华说的没错,他们确实让刘星耍了。
丘白华一去又是三天,滟秋的日子又恢复到无聊或空旷,是的,空旷。滟秋从来没有感觉到,日子会这么难熬,时间滴滴答答,分针或秒针打在心上,都能发出尖锐的痛。滟秋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或者说,闲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她要挣钱,挣钱就得去工作,这么不痛不痒躺在房间里,她受不了。
三和公司是刘星跟洪芳他们合伙办的,丘白华也入了股,但入得不多,按股份,洪芳做老大。这个公司到底做什么,他们还没想好,他们就是想办家公司。一开始他们约法三章,杀人放火的事不做,沾毒赌的事不做,除此之外,什么赚钱做什么。但公司开张两个月了,他们一笔生意也没做到,每天流水样的钱花出去,公司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忽而说要做地产,忽而又说地产投入太大,没那么多钱,还是做物流吧。物流还没考察好,又说要开快餐连锁店,先把人养起来再说。总之,在他们喋喋不休的争吵中,公司账上的钱一天天少下去,招募进来的人员一看他们全是些只会耍嘴上功夫的人,又开始溜走,公司便在摇摇欲坠中晃到了今天。
丘白华立马起身,跟滟秋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就屁颠屁颠走了。
“没劲!”滟秋极为败兴地说了声,其实她是想多知道一点顺三,或者洪芳本人,可惜他们的嘴巴把得很紧。
丘白华打了个哆嗦,正想解释什么,门外传来声音:“华仔,老板叫呢。”
公司的确没有事做,滟秋每天跟着洪芳出去转悠一圈,然后就筋疲力尽地回来了。丘白华他们也一样,二十几个人像无头的苍蝇,说是出去考察市场,寻找项目,其实不是喝酒就是打架。这样过了一段日子,三和的名声就在他们所在的宣北区响了起来,不是干出来的,而是无所事事无所出来的。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有个叫洪芳的女人租了一幢楼,说是要干大生意,可几个月过去了,屁个生意也没做,倒看见她手下时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狼狈而归。打架是为了收账。丘白华入狱以前,是有一些账放出去的,不是高利货,是朋友或同伙借的,丘白华想把它收回来,坐吃山空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如今收账比收山头还难,一是人找不到,丘白华毕竟在监狱里蹲了两年,两年时间什么都可以发生,消失个把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二是人找到了但人家不还钱,比如有个外号叫老鼠的,以前做影楼生意,顺带搞什么美容啊化妆的,在丘白华跟前很有面子。因为丘白华干的那行离不开他,丘白华要帮模特出名,就得先帮她们定妆、造型,甚至取掉脸上个把雀斑。老鼠为扩张生意,一次借了丘白华五十万,说是按银行利息付给丘白华。丘白华进监狱后,老鼠就想赖掉这笔账,他想一个蹲过号子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从他手里要不走钱的。听到丘白华提前释放,老鼠马上行动,他把自己的影楼还有家里的房子全转到小姨子名下,对外声称是他做生意赔了钱,变卖了影楼和家产。丘白华两次找到他,老鼠都哭爹叫娘,说他现在穷得只剩办公室一张床了,如果丘白华不嫌弃,可以先搬走。前两次,丘白华多余的话都没说,他在掂量老鼠,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到了第三次,老鼠继续演戏,演得相当出彩。丘白华没揭穿他,轻轻咳嗽一声,冲手下说:“老鼠兄弟都可怜成这样了,你们说,这账还该不该要?”
没心没肺的东西!
滟秋不后悔,世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啥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不信太阳永远从东面出。说不定哪天老天爷开心了,也会从西边出一下。滟秋决定先摆脱目前的困境,重要的还是把顺三这档子事解决掉,顺三的事一解决,她就自由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自由。
刘星以前沾过毒品,为此他发了不少财,后来他那条线出事,跟他交易的人让缉毒队一枪打死在公交车上,那家伙居然拿乘客当人质。幸亏刘星做得隐蔽,没暴露出来,但此后很久,他像死了娘一样,变得六神无主。刘星拉洪芳做公司,是看中洪芳的野心,还有洪芳敢作敢为的那股狠劲。但刘星不同意洪芳的观点,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还成立个鸟公司?正经生意能赚得了钱,这世界上全成千万富翁了。要发财就冒险,这是刘星的生意经,也是刘星的活人哲学,于是他瞒着洪芳和公司,暗中找货源。下线刘星不怕,他从十七岁就开始给人做下线,到现在怎么说也对这条道熟了,只要有货,他刘星就销得出去。况且东州这么多吸白粉的,随便哪个角落里一蹲,就有人冒出来问你有这个么,手上做个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动作。刘星认定,只有做这个才是正道,瞧瞧人家皮哥,做得风生水起,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这话坑了滟秋,当时听着暖心,等到了东州才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刘星终于找到了火石财,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终于让刘星给闻到了。刘星通过地下迪吧一个叫拐子的下线,跟火石财接上了头,并做成了一笔交易,数额虽然不是太大,但足可以让他兴奋。刘星像是找回了感觉,突然间就满面春风,说话做事有了气概。他说话的口气还有走路的姿势引起了洪芳警觉,洪芳叮嘱丘白华,对他跟紧点。这一跟紧,就发现了火石财。
“到了东州我们再想办法,当歌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