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枪暗剑(第2 / 11页)
腾龙云呵呵一笑:“对不起,孟局长,哪行有哪行的规矩,当官怎么个规矩我不大懂,我们这行,舍了孩子是要套狼的,狼要是跑了,孩子的命,就得偿。”
吴柄杨不说话,沉吟好久,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偿?”孟旷生惊愕得眼珠子都快要暴出来了,夹着烟的手在拼命抖。
腾龙云跟孟旷生有过节。事情还得从孟旷生到彬江担任市委书记说起,一开始,腾龙云跟孟旷生的关系很融洽。腾龙云一半的地皮是靠孟旷生拿到的,当然,为了不让范宏大有想法,每一宗土地,事先他都要跟范宏大打招呼。这种游戏做起来虽然累但也别有趣味,腾龙云喜欢拿一块糖哄两个孩子玩,美妙极了。
“这……”郑春雷像是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心头暗暗一震,紧着又问:“柄杨书记,该不会上面又有啥指示吧?”
过节发生在龙嘴湖七号区和十号区,这是两块肥肉,含金量极高。但凡肥肉,腾龙云都不喜欢落入别人口中,他这张嘴,就是专吃肥肉的。遗憾的是,他虽下足了功夫,却也只拿到七号,比七号更肥的十号,竟然意外落入了华英英手中。
“打谁?打钱焕土还是打梁平安?”
不可思议!
钱焕土楞着神想了好长一会,才痛心地意识到一个结局,范宏大又要丢卒保帅了。怪不得他老在提醒他,所有转帐或划拨资金,不论数额大小,一律由梁平安经手。当时他心里还有点不舒服,认为范宏大在偏着梁平安,当局长却管不了钱,这局长还有什么意思?这阵,他突然就明白,人家是有长远计议的啊!
张副主任尽管说得很委婉,说话时脸上还露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吴柄杨听了,却比批评还难受。
离开市政府大院的时候,钱焕土莫名地就涌上一层兔死狐悲的感伤。他跟梁平安共事多年,尽管也有争争吵吵,总体来讲,配合还算默契。再者,平安这人,没多大野心,对他,也算是有情有义。现在忽然间让他去堵枪眼,钱焕土心里不舒服啊。
“倾斜是应该的,中央铲除腐败的决心很大,这项工作不能放松。但是,治理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你毕竟是市委书记,不是反贪局长,工作要有轻重缓急。眼下彬江发展的步子慢了许多,很多该建的项目建不起来,该发挥效益的不能及时发挥,这样下去,怕是不太好吧?”
不舒服的还有腾龙云。
“现在单独依靠审计局的力量,不可能做到深挖细挖,纪委和反贪局这两只拳头,是该打出去了。”
这是腾龙云进入地产界以来遭受的最大失败,也是他金钱攻关最大的败笔之一,他认为这是权力强奸了金钱,他咽不下这口气。每每站在龙嘴湖,听着十号区上空隆隆响起的搅拌机声,看着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腾龙云的心就像撒了盐般难受。他不嫉恨华英英,没嫉恨她的必要,他把恨全记在了孟旷生头上,因为范宏大说,十号区是孟旷生在会上搞平衡,硬性平衡给了华英英。好啊,姓孟的,私下你什么都答应我,背后却又拿地做人情。华英英比我多什么,钱,还是色?他越想越气愤,越气愤越不能控制自己。终于,在孟旷生被范宏大排挤,被权力这根魔棒驱赶到省城,遭贬一样坐上审计局长的位子时,腾龙云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他赶到省城,在孟旷生上任第二天,以祝贺名义,将孟旷生请到酒店。那天他真是按孟旷生要求的那样,点菜点得简单,一点也不浪费,烟酒档次也是普通到了不能再普通的地步。孟旷生起初并没明白他的真实用意,还像祥林嫂一样跟他诉说着内心的恐慌与不平,包括怎么受排挤,怎么受人利用等等。等意识到腾龙云是在给他摆鸿门宴时,脸上的肌肉就变了形。
“准备,你们做好了什么准备?”吴柄杨突然抬起头,反问道。
“龙云啊,做人不该这样吧?”这是孟旷生那天大惊中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郑春雷不解,一走出会场,柄杨书记的脸色就变了,不是变得自信,而是变得令人无法揣测。半天,他低声道:“柄杨书记,同志们都做好了准备,等你表态呢。”
吴柄杨再次选择沉默,手里捏着一支笔,不停地转来转去,看得出,他的担忧一点不比郑春雷少。但是,他是市委书记,是彬江这艘大船的掌舵人。这个时候,他考虑更多的是彬江的稳定,而不是单纯地挖出几个腐败分子。当然,对腐败分子,吴柄杨照样恨之入骨,铲除腐败的决心绝不比郑春雷差。问题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跟孟旷生单独交流过,他陪省人大的领导视察彬江环保工作,张副主任无意间给他漏了这么一句:“老吴啊,听说你到彬江,把重点精力都放到治理土地腐败上了,反而对其他工作,不怎么重视。”吴柄杨赶忙说:“都是传言,彬江土地方面,问题相对多一点,我们在工作上,也是相对倾斜了一点。”
腾龙云把啥都算计好了,就是没算计好孟旷生要来。腾龙云所以不害怕审计,就是他知道,所谓的审计令,不过是虚晃一枪。如今这个令那个令,听起来怪吓人的,真到了要结果的时候,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查不出问题,问题多得是,腾龙云自己也相信,只要真查,问题多得查不清。但能真查吗?傻子才真查!查人的是谁,被查的又是谁?自己搧自己耳光,这种事执政者能做?所以,腾龙云压根就没把审计令当回事。
“柄杨书记,不是我犯急,我是怕中间有变化啊。”郑春雷道出了内心的不安与担忧。刚才的会议上,专家组已经扯出了诸多人,这节骨眼上,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万没想到,孟旷生会在这时候杀回来。
吴柄杨苦苦一笑:“我说春雷啊,你不是说不犯急么,怎么今天反倒催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