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 / 14页)
出了门,于佑安忽然就不知道脚该往哪迈。扫黄?华国锐跟陶雪宁会涉黄?许多事联想到一起,就知道这是怎样一场戏了,不过不明白的是,这出戏的导演是梁积平还是另有其人?
尚林枫走后,于佑安突然想,今天尚林枫不会是故意吧?这么一想,就觉尚林枫今天的行为有点怪诞,还有龚一梅,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在那时候。后来于佑安明白了,两口子是精心设计了这么一着,把关于老谷的消息传递给他。
见到华国锐,已是下午四点多。于佑安犹豫了大半天,终还是来了,怎么着也有杨丽娟这张面子,不能太自私。学别人那样躲起来不是他于佑安的做法,再者他必须搞清,这事到底是谁导演的。如果真是梁积平,他想他不会袖手旁观。
“人家的事她总是这么热心。”尚林枫一边唠叨,一边做出要走的样子。于佑安刚来了兴趣,又被一个电话搅了,十分扫兴,嘴上却装作关切地道,“过去看看吧,人命关天的事。”
“我说不出口啊,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于佑安无比激动,这消息来得太及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于佑安似乎明白几分,从卧室出来,溜到阳台,给公安局一位朋友打了电话,正好那朋友值夜班,他说:“不巧得很,今晚全市扫黄,华局跟一女人开房,撞上了。”
晋城离南州远,要不然,这样的背景资料早有人当一号文件传播了。
“那女人叫什么?”
“抓了?!”于佑安一骨碌翻起身,边往身上套衣服边催妻子,“快起,老华出事了!”
对付老谷,怕没有什么比美女更凑效。
两口子赶到华国锐家,家里已乱成一团,杨丽娟披头散发,上高中的女儿面目痴呆地缩在自己卧室,华国锐的老母亲正在床上捶胸顿足,就像遭了大难一样。
于佑安暗暗一笑,曹利群这么说,那就是没问题。这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仗着电视台这块招牌,办啥事啥成,手里经常小妹大把抓。于佑安倒不指望是学生妹,他对这没兴趣。关键是老谷风流成性,在文化界算个人物。老谷一生爱过无数女人,也操练过不少女人,不过婚只结了两次,头一个老婆在他结婚不久就得白血病死了,留下一个儿子,目前定居在英国。现任老婆是他三十二岁那年娶的,小他十岁,搞舞蹈的,这阵子正随团在新加坡交流演出,女儿谷雨是他跟后任老婆生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卓娅一边给杨丽娟整理衣服一边问,于佑安进到卧室,安慰华国锐的老母亲。
谷云年再次回晋城时,怀里就多了一只木匣子,里面装着陆超三根肋骨,多了他也背不动,就这,还是花身上所有的钱和一件半旧的衣服从工宣队长手里换来的,当时夹边沟有政策,死了人就地掩埋,绝不容许把尸体带出去,事实上也带不出去。陆明阳的母亲不久便离开人世,她是悲痛死的,自此,陆明阳跟他五岁的妹妹就寄养在老谷家,他是谷云年当亲生儿子般抚养大的。
“这……”朋友犹豫一阵,道,“只听说姓陶,别的就不知道了,对不住啊于局,我得忙去了。”
于佑安很快打听清楚,老谷确实跟陆明阳关系不一般。谷维奇也是山西晋城人,小时跟陆明阳家住一条巷子里。谷维奇的父亲谷云年跟陆明阳的父亲陆超都是晋城师范老师,谷云奇教语文,陆超教历史,还兼着教务处副主任。文革当中,陆超因一本历史学著作被揪出来,定为反革命,后来又定性为走资派,下放到甘肃酒泉夹边沟,不久之后,谷云年因在学校替陆超说话,也被打为右派,下放到了离夹边沟不远的一家劳改农场。就在谷云年到甘肃不久,甘肃遭遇百年不遇大旱,民不聊生,饥荒遍地,夹边沟陷入到一场惊天动地的混乱中。那段历史,在作家杨显惠的小说《夹边沟记事》中有详尽披露,于佑安看过那本书,当时看得是毛骨悚然,唏嘘声不断,感觉心都要跳出来。没想,老谷父亲跟陆明阳父亲就是那场大劫的当事人。陆明阳的父亲在夹边沟饿得皮包骨头,长年啃树皮吃野菜,肠胃功能没了,胃里有东西屙不出来,只好右派之间互相用手抠。再后来,他逃了出来,又被抓回去。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把信带给谷云年,谷云年连夜就往夹边沟赶,等到了夹边沟,陆超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他抓住谷维奇的手说,我不想留在这里,你把我的骨头抱回晋城吧。
“扯淡!”于佑安合了电话,冲屋里哭泣的杨丽娟说,“哭什么,爹没死娘没嫁,打起精神来!”说完,让方卓娅留在这里,他自己去找人。
于佑安心里蓦地一亮,他是小看尚林枫了!
车子到省城,于佑安跟杜育武先找宾馆住下,这次他没跟徐学谦联系,而是让杜育武跟省电视台副台长曹利群联系,以前在广电局,曹利群只要到南州,吃喝拉撒都由于佑安负责,于佑安想发挥一下曹利群拉场子的优势,热热闹闹跟老谷聚一场。不多时,曹利群就回话过来,说啥都安排妥当,于佑安说有妹妹没,没妹妹我可要拿你是问?曹利群坏笑着说,我曹某拉场子还能缺掉妹妹,只要哥哥身体好,要多少我奉献多少,保证是清一色的学生妹。
“老华被抓了,刚才公安局打来电话,说是……”
老谷好字画,尤其山水。于佑安后来拿的,是明代南州著名画家沈梦子的南州水色。
“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于佑安跟杜育武说:“跟财务拿点钱,去省城。”杜育武嗯了一声,忙着去办了,于佑安站在那里,像是斗争着什么。过了一会,从柜子里拿出一幅字画,仔细看了看,又吃不准地放下。最后像是一狠心,拿出藏了很久的另一幅山水画,包好,往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