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 / 13页)
过了一会,于佑安想把电话打到群艺馆去,群艺馆是文化局下属单位,两年前南州机构改革,将一些跟文化有关的单位全都划到了文化局名下,做为二级单位由文化局代管。说是代管,其实还是各干各的,不过隶属关系上变动了一下。馆长王林德跟于佑安关系不错,算是他这条线上的人。号拨一半,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章山老公钱晓通,这人是文化系统典型的刺儿头,本事不小但毛病也不少,十年前南州提倡干部下海创办第三产业,钱晓通就从南州艺术剧院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下海办了公司,一度时期闹得很红火,挣了不少钱,要不章山怎么会嫁给他呢。不幸的是婚后不久钱晓通就迷上赌博,把几年的辛苦钱输了个净。再后来,钱晓通创办了新东方演出中心,带着一帮演员四处走穴,这些年又在北京发展,事业搞得还算不错,可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怀疑妻子,别人只要一跟他妻子接触,就变着法子找人家麻烦。王林德就不止一次跟于佑安诉过苦,求于佑安把章山调走。“馆里有个花瓶,躲得再远也是一身骚。”这是王林德的原话,于佑安当时苦笑道,“她又没犯什么错误,你以什么理由把人家调走?”王林德叫苦不迭,“她是没犯错误,可他老公……不说了不说了,这种事,越描越黑。”
方卓娅及时打来了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于佑安说什么怎么回事?方卓娅很有情绪地说:“你还瞒啊,人家在医院都当新闻发言人了,小人得志,跑官的又不是华局一个,怎么把他当典型,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啊。”
于佑安知道,钱晓通对王林德的怀疑缘自王林德向组织部门推荐,让章山做了那个科长,听说还被钱晓通敲诈过,理由是王林德跟章山下乡时曾在县里住过几晚。于佑安并不相信王林德会跟章山睡到一张床上,不只是年龄的差距,王林德不好那一口,当今领导干部队伍中,像王林德这种洁身自好的人已经很少了,私下人们都叫他和尚。问题是这种事别人说了不算,钱晓通说他们有他们就真有了,王林德一生的清名差点就毁在章山身上。
于佑安一愣,怎么会这样呢?正要问杜育武是不是搞错了,此章惠一定不是他要找的章惠,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杜育武又道:“她父亲叫章学礼,以前在南州师范任教,五年前病故,她还有个妹妹叫章山,就在我们文化系统。”
“我就不小声,咋了,这是我的家,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你们,一个个龟头龟脑的。丽娟咱不哭了,等老华回来告他王八蛋,我就不信天下没讲理的地方。”
章山?于佑安的神经绷住了!
“你悄点声行不?”于佑安看着杨丽娟,声音有点委琐地说。
如果不是这个章山,于佑安是不会相信杜育武打听到的章惠就是他需要的那个章惠,章山两个字出现后,他心里就一点疑惑也没了。别人他可以不记得,这个章山,岂能忘了?她在南州文化系统也算半个名人,以前是南州博物馆专职讲解员,人长得格外有形,属于那种看一眼便忘不掉的女人。讲解也独具特色,知识渊博,风格儒雅,再配上她那优雅悦耳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是享受。于佑安在广电局时,就因特喜欢她的讲解风格,特意让“厚重南州”节目组为章山录制过一期节目,节目带子到现在还保存着。章山现在调到了南州群艺馆,是南州群艺馆民间文艺科科长。
金光耀说:“就这点事啊,我还以为……”
于佑安婉转地劝道:“这事也不是冲你一个人的,怪只怪你时运不佳。”
“对你是小事,对我可就比登天还难了。”于佑安逮着机会恭维了一句,金光耀受到嘉奖似的,说话的口气越发痛快,“没问题,包在兄弟身上,谁让咱是难兄难弟呢。”
“我冷静不了!”华国锐口气很冲,看上去他倒是理直气壮。
一句难兄难弟,又让于佑安想起许多不痛快的事,过去几年受的种种委屈还有不如意一股脑儿涌出来,差点把他的好心情破坏掉。
听妻子越说越不像话,于佑安慌忙将电话压了。下班回到家中,杨丽娟坐在他家沙发上,正捂着鼻子嘤嘤地哭。见他进来,方卓娅说:“佑安你给评评理,跑省城送礼的难道就老华一个?姓梁的那王八蛋指不定送了多少呢,要不然他老婆会那么开心?还有,不是说一直要查他吗,怎么越查他越滋润。拿软杮子捏,这伙王八蛋还让人活不活?!”
由章山的美于佑安一下想到了那个未曾见面的章惠,脑子里蓦然就冒出一个思路来,想想又觉滑稽,轻轻一笑,摇头晃了过去。杜育武又说:“李部长曾经在南州工程局挂过职,当时地方跟中央企业搞过干部交流。”于佑安紧忙制止,“道听途说,这种错误往后少犯!”杜育武还要说,于佑安放下脸来批评道,“你是不是精力太过旺盛,本分两个字知道怎么写吗?”一语呛得杜育武说不出话来。
方卓娅哼了一声,又道:“我是替丽娟打抱不平,谁想送啊,还不是这帮王八蛋逼的,不收人家的钱退了不就行了,做这种样子给谁看。”方卓娅骂了句脏话,愤愤不平道,“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不是东西。”
杜育武走后,于佑安却又开怀地笑了。杜育武说得没错,三年前李西岳的确在南州工程局挂过职,当时他是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官职不显赫,加上在南州呆的日子不多,所以人们也没怎么注意他。这些事他早已了解清楚,之所以不让杜育武多说,是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在谈论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于佑安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这事回去说好不好,人家是人家,你管好自己的嘴。”
第二天,华国锐一回到南州,就闯进了于佑安办公室。“老于你说说,你说说这是什么理?”于佑安连惊几下,他怎么能到办公室来?走过去忙锁上门,提醒了一句,“老华你先冷静点。”
金光耀这边托付完,于佑安立刻让杜育武打听这个叫章惠的女人,不管怎么,得把这个女人搞清楚。徐学谦那天暗示,章惠就在南州。于佑安猜想,李西岳到南州,指不定跟这个女人有关。
杨丽娟哽咽着说:“电话打通了,人在省城,说明天回来。”
杜育武很快回过话来,章惠果然在南州,三十六岁,不过不在地方工作,在能源部南州工程局,去年年底不幸出了车祸,高位截瘫,成了残疾。章惠丈夫姓高,在某工程兵部队任指战员,夫妻两地分居多年。章惠瘫痪后,她丈夫从部队回来,很短的时间内办了离婚手续,目前章惠算是单身女人。
“你少添乱行不行,你告什么,告谁,人家这是……”于佑安把未说出的话咽下,拿起一张纸巾递给杨丽娟,问,“老华还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