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胜者为王败者寇（下）（第1 / 3页）

晚上下班的时候，机关食堂早已关门，白清新只好外出吃饭，她早就吃够了当地的什么菊英面馆，什么片儿川、猪肝面，她还是更喜欢北方口味的刀削面或者四川红油面。于是便来到了那家熟悉的重庆小面馆吃面，只有400米的距离，一路走过去，她总感觉后面有个黑影在跟着自己，但每次回头看，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的人。到了面馆，她坐在门口位置，脸朝外，突然看到对面街上有个戴黑色帽子和蓝色口罩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这里看，白清新赶紧低下头，面也没吃，付了钱，一溜烟小跑回了街道宿舍，然后把门锁好，窗户关好，又观察了一下外面，没有看到那个人跟过来，这才长出一口气。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宿舍也没有吃的了，只能饿着肚子，也好，减肥。

第二天，白清新紧张兮兮地过了一天，她感觉度日如年。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英杰交代她帮她开车，司机有事请假了。白清新是真不想出门，但只好从命。她照例是将车开到一楼屋檐下，然后等差不多半个小时，一向节奏偏慢的英杰才姗姗迟来。

按照英杰指示，他们要去海边，白清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英杰所指的那个地方距离余南街道有40多公里，半途中，英杰让她在一家肯德基门口停下了车，然后叫她原地等待，她去买点吃的。几分钟后，英杰拿着袋子回到了车上，两人各吃了一个汉堡和两个鸡翅，喝了饮料，然后又出发了。本来要上高速，英杰阻止了，让她走沿海大道，虽然只有双向两车道，又有很多弯道，但这个时间，海边游玩的人很少，车辆不多，白清新开得很顺手。在一个宽阔地带，英杰叫白清新停车，她一个人下了车，把吃完饭剩下的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走近一个正趴在栏杆上看海景的男人身边，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了英杰，英杰转身就离开，回到了车上。那个男人，是乌庄村民集体发展有限公司的副董事长，塘栖地项目置换，他当年是直接参与者。他姓曾，具体名字白清新已经记不得，去年英杰调研村民集体发展有限公司的时见过面，因为他脸上有个瘊子，长了一撮毛，所以印象很深刻。英杰上了车抱着档案袋，说：“开车。往前开。月亮湾酒店。”白清新很纳闷，为什么交给她一个档案袋要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动作迅速、隐蔽。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月亮湾酒店位于海边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周边还没有完全开发，不通公交车，来这里只能开车，所以人不多。英杰下车后，打开后尾箱，拿出一个小型拉杆箱，透过窗户告诉白清新：今晚住这里，你去服务台报你的名字，他们会给你房卡。说完，英杰兀自进了酒店。白清新停好车，也走进酒店，却看不到英杰了，她应该已经乘电梯上去了。酒店虽偏但内外设施齐全，质量品味都不错，很干净，还有一家西餐厅和小吧台，白清新心想，真好，正好能散散心。

白清新到了服务台，报了名字，服务员给她一个房卡，是1203。

第二天一早，白清新就联系了财政办、拆迁办等多个部门了解乌庄村民集体发展有限公司塘栖地的有关情况，很快就拿到了一大叠的资料。原来，这块地是属于余南镇的国有储备用地，之前群众一直呼吁修建大型文体活动中心，但没有成行，后就废弃在这里。共有1.02万平方米，位于余南街道核心地带，距离全球著名的中达电子发展有限公司仅2公里，周边有两条地铁线，依山旁水，开发价值巨大，很多开放商都对这个项目垂涎三尺，张权伟一心想要拿到这个项目也是情理之中。2010年夏天，余南街道办将这块地置换给了李昭勤，李昭勤原本那块地就作为政府储备用地，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政府亏大了，李昭勤大赚一笔，因为李昭勤给政府的那块地位置偏远，地形复杂，面积虽大，价值却不及塘栖地的一半。白清新找到了当年李昭勤报送街道及区有关部门要求土地置换的请示文件，发现赵岩秋的圈阅意见是需进一步深入讨论研究，建议慎重，“二把手”黄东旭签的是“同意，上会研究”，当时的党工委书记签的是“上会”，置换一事基本上都是黄东旭一个人在跟踪推进，材料显示他多次到现场查看，多次组织召开协调会，并多次到区里有关部门和有关领导汇报该项工作，最终促成土地置换通过了市区两级层层审批，当时的街道“一把手”几乎没有什么意见。

白清新明白，这些文件资料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里面的还大有文章，那些见不得人的资料才是最直接的证据。

下午英杰书记去区里开会，白清新埋头研究塘栖地有关资料，座机响了，她看了下来电显示，居然是801，这是黄东旭的办公室电话。便赶紧接了电话，她还以为是黄东旭的秘书电话，没想到是黄东旭，忙说了句黄书记好。他问：“英书记在不在？”

“不在。”

“你是白清新？”

房间不大，普通标间，干净，舒适，临海，打开窗户就能吹海风，还隐约能看到海平面上那座闻名世界、全国最长的跨海大桥；而且，这里人迹罕至，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遗憾的是又没有带换洗的内衣，看来，跟领导一起出去，以后包包里要备一套内衣才行。白清新只好下去找地方买内衣，不过，她还是先到吧台喝了杯饮料，听着王若琳那奢靡的爵士乐，身心很快就放松了。幸运的是，酒店旁边有家小超市，里面吃的用的应有尽有，虽然质量不是很好，甚至她都怀疑内衣不干净，但也没有办法了，凑合吧。

回到酒店，白清新把自己往床上一仍，听着海浪的声音，有点累，但就是不困。索性拿起手机，骚扰一下别人，先给吴疏影发了微信：疏影姐，回到成都没有？

“是，书记，我是白清新。”

“听说，你到处在找塘栖地土地置换的资料？”

白清新有点吃惊，回答说：“是的，书记有何指示？”

“我提醒你，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说完，黄东旭挂了电话。他语气不凶，但十分瘆人。

白清新吓得半天没有回过神，再想想英杰前段时间的恐怖遭遇，她胆战心惊，不知所措。白清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政治斗争，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里，有时候死了都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她曾经以为有英杰做靠山，天不怕地不怕，自己就是“二号首长”，但现在看来，别人一个电话就把你吓得半死，你顶多就是一个卒子。白清新迅速将那些资料收好，藏到了书柜里，再也不敢翻看。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腿在微微颤抖，脑海里浮现出黄东旭凶光毕露、面目狰狞的脸，关键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