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笔杆子有本难念的经 第1节(第3 / 3页)
陈言被晚报社辞退了。
江莎莎带着她的两个男性朋友抓奸,并到市委宣传部告恶状,不仅让陈言背了一身臭名,也让远在沙湖县城的强光景家里起了火。
两天前,省城晚报社发来通知,要他作好交接准备,清理账务,办理手续。
强光景的老婆牛丽丽是河西撤地建市以前行署牛副专员的侄女,自小在牛副专员家长大,牛副专员对她,跟亲生女儿一样。强光景跟牛丽丽的婚姻,算得上一门政治婚姻,强光景出身农门,虽是读了大学,又有一点小文才,如果没了牛副专员的提拔,怕是现在还在乡下中学教书哩。仗着这点,牛丽丽在强光景面前便有优势,虽说牛副专员早就退居二线,牛丽丽的优势却一直没退,活跃在这个家庭的最前沿。牛丽丽相貌平平,说“平平”已经很夸奖她了,要是说真话,这长相真就有点对不住强光景,强光景以前不敢说,现在喝了酒,偶尔也会在朋友或是同事面前说上几句,他曾经跟陈言这样描绘自己的老婆:“她来自元谋山洞,身上有元谋人所有的优点。”牛丽丽呢,知道自己长得残酷,又没读下多少书,里里外外都缺少跟强光景抗衡的力量,便在性格上变本加厉,不但霸道,更多疑,整个一醋坛子,该吃不该吃的醋统吃。强光景了解自己的妻子,跟女同志接触,格外小心。尽管如此,牛丽丽还是不断地将战火烧向他。
空旷中,沙漠透出阵阵逼人的味儿。陈言坐在沙梁子上,内心波澜起伏。
老胡他们能受得了,陈言却受不了。南湖事件上,陈言确信自己挖到的料更猛,触到的痛更多,他甚至用较大篇幅写了流管处的改革,从改革的深层次矛盾来揭示毁林事件的必然,还把笔触伸向了开发公司的幕后……原以为可以顺着这线索,再往纵深里走,没想到……
“我没醉!”
陈言最终决意要辞职,还是因了稿子。上次花大力气写出的新闻特稿,竟让报社老总给毙了!老总只甩给他一句话:这类稿件目前不适合发!然后就避而不见。陈言想据理相争,负责稿件初审的编辑部主任说:“算了,陈言,老总也是迫不得已,眼下上上下下压力太大,胡杨河流域的事,已成了敏感话题,连省府都不安了,我们如果再火上浇油,怕是……”
“那就是我醉了。”说完,强光景扔下陈言,离开小饭馆。陈言并没跟出来,他冲侯秘书媳妇叫:“拿酒来,我还要喝!”侯秘书媳妇怯怯的,不敢理他。陈言叫唤了几声,不见动静,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外走,没走几步,身子一软,倒了。
但,晚报晨报之类非党办报纸,要想赢得读者的支持,增大发行量,又不得不依靠一些有分量的新闻报道,甚至爆一些猛料。这些报道,说穿了就是揭政府的痛,撕政府的伤。这便是报纸的两难境地,也是报社老总的尴尬之处。批评之后,报社又派人到记者站清查他的账目,好在账上没啥大问题,虽然有一些不合理的开支,但如今记者站也是自负盈亏,独立生存,如果啥开支都合理,这记者站能生存吗?陈言算是过了这一关。
一年前,牛丽丽忽然发现水晓丽跟强光景关系不正常,这个来自乡下的小女人,一双眼睛火辣辣的,像是在窥视着他们的婚姻,一双脚随时准备着插进来。牛丽丽不安了,先是警告强光景,让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后来见强光景蠢蠢欲动,大有以身试法的愚蠢想法,她便搬来娘家人,给强光景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告诫强光景要记住牛家的知遇之恩,不要以为牛家没势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强光景怕在这事上跟牛丽丽纠缠,也知道纠缠不过,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将水晓丽托付给了陈言。没想,江莎莎这一闹,牛丽丽也闻风而起。牛丽丽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说陈言只不过是只替罪羊,真正的狼是他强光景。
大地被晚霞染得一派迷醉。
我真的是狼吗?
天渐渐黑下来,喧嚣了一天的沙漠,每天都要在这个时候先收敛起它的性子,短暂地平静一会儿,然后,就要鼓足劲儿做彻夜的长啸了。
站在黑魆魆的街道上,强光景忽然问自己,眼前,慢慢地显出水晓丽那张清澈的脸来。
外面天好黑,风还在吹,沙尘弥漫着世界,天地昏昏。强光景站在街道上,忽然就想:我真的是全身奴性?
上次围攻林雅雯的事发生之后,晚报老总大为光火,批评他为抢新闻,不顾新闻准则,更不顾组织原则,竟敢对地方领导恶语相加,破坏报社跟地方政府的良好关系。陈言清楚,老总这番话不只是对他不满,更是担心惹恼了地方政府,断了报社的财源。报社每年从地方政府手里拿到的支持,不是个小数字,加上一年从县乡两级及企业拉的广告和赞助,更是报社生存与发展的前提。如今媒体竞争激烈,广告收入几乎成了决定媒体生死的最大因素。报社老总是不愿意得罪地方领导的。
这天的强光景并没告诉陈言,他急着找他,还有另一件事也想谈谈。
这件事,要说跟上次林雅雯给晚报老总打电话告状有关,关系也不大。辞职是他提出的。
强光景的后院也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