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冲突(第5 / 13页)
瞿书杨天马行空,惟我独尊,这样的男人,正合她意。于是不经老蔡撮合,他们便很快进入恋爱轨道,花前月下,湖畔岸头,轰轰烈烈一番恋爱后,他们婚姻的战车便开了过来。
“我不发火,我不发火还夸你啊,无聊!”说完,苏晓敏腾地站起,就往外走。
结婚二十年,苏晓敏从没想过他们的婚姻有什么不对劲,就在她心里暗暗对罗维平生出另一份情愫时,也没考虑过这跟他们的婚姻是否有关。现在新荷这么一说,苏晓敏才蓦然意识到,她跟瞿书杨的婚姻,其实是有问题的,这问题存在了还不只一天两天。
想想,还真是有几分。
“还有什么情况?”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问出这么一句。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苏晓敏跟瞿书杨是自由恋爱,当时瞿书杨在读研,她呢,还在读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学校搞了一次活动,他们算是认识了。最初并没啥感觉,直到苏晓敏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苏晓敏最好的朋友老蔡说:“晓敏,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还当光棍,应该想办法,趁还有点姿色就把自己嫁掉。”苏晓敏说:“嫁给谁啊,满世界都没人要我,我还是当光棍好了。”老蔡不满道:“别人当光棍我能接受,你晓敏要是当了光棍,上帝都得挨板子,这么着吧,哪天我把瞿书杨介绍给你,这家伙现在火大了,学问做得一棱一棱的,两个课题连着拿大奖,仕途也走得顺,马上要提拔副主任了。精英啊,这样的精英不嫁,难道要嫁给我老蔡?”
苏晓敏狐疑地瞪住谢芬芳,似乎没刚才那么冲动了,脚步也有些迟疑。
苏晓敏当然不能嫁老蔡,她跟老蔡太熟了,熟得老蔡肚子里有几只蛔虫,她都清楚。再说老蔡这人没正形,放着好好的班不上,偏要浪迹江湖,说要做徐霞客第二,这种男人,不靠谱。于是便道:“老蔡,我可不想一朵鲜花插牛屎上。”老蔡呵呵笑笑,也不恼,油腔滑调取笑道:“看我这猪脑子,都忘了你还是朵鲜花,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快成残花败柳了。鲜花当然不能插牛屎上,该插在,该插在……就插在瞿书杨这只宝瓶里吧。”
“瞧瞧你说的,多可怜,女人不是人啊,过了四十怎么了,我还觉自己年轻得很呢。”
“说啊,还有什么重要事,不会是你也无聊得发慌吧?”苏晓敏果然中了谢芬芳的计,她让谢芬芳最后那句话击中了。
“你是你,不是谁都能当市长,张改花就不一样,她跟我一样,下岗了,以前男人每月还给她几百,这下好,几毛也没了,哭鼻子都来不及。”新荷说来说去,又把自己套住了,她不能拿苏晓敏跟张改花比。苏晓敏也不跟新荷较真,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探讨女人究竟是不是残汤剩饭,就算是残汤剩饭,也要剩得有骨气。难道只有女人会老,她就不信男人能年轻一辈子。
谢芬芳这种人,典型的胆大心细,从刚才苏晓敏一连串举动中,她迅速判断出,苏晓敏对此事上了心。不上心才怪,哪个女人对这事不上心,我谢芬芳服她!老公被小妖精勾走了,还有比这严重的事吗,堂堂一个市长,居然,居然……谢芬芳先替苏晓敏鸣起不平来。
新荷却不这么认为,她说:“当官你比我强,外面混你也比我有能耐,但如何拢住男人的心,你得听我的。不瞒你说,我家书槐,外面也有过女人,跟他一个单位的,两人都到了外面开房的程度。你说不气吧,那是假话,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个?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你是女人呢?我没学张改花,一不哭,二不闹,三不寻死乱上吊。我对他好!一日三餐,我变着花样做给他,不让他在外面吃一顿。袜子我给他洗,脚我给他烫,把他侍候得比皇上还皇上。怎么着,他收心了,打今年开始,再也不跟那个妖精来往了,前阵子我还跟婆婆提起这事,婆婆当着我的面,啥也没说,背后,把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骂得淌眼泪。这不叫窝囊,按你们文化人的说法,这叫牺牲。女人总得为男人牺牲点什么,为这个家牺牲点什么。哪像你,强大得就像一座山,把大哥活活压在山下,他不出事才怪。”
谢芬芳追上来,一把拽住苏晓敏:“市长您别走,别走啊,还有更重要的情况没向您汇报呢。”
玩笑开过没几天,老蔡真就把瞿书杨带来了,跟当初认识相比,瞿书杨确实今非昔比,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苏晓敏动心了,她在政府部门,整天见的,都是脸跟公文包一个颜色的男人。这些男人要么装腔作势,把自己看得跟省政府那块牌子一样值钱,要么就是缩头缩脑,跟政府楼上的苍蝇一样,嗡嗡声都不敢发。苏晓敏烦这种男人,更烦这种男人的追求,她真是想找一个做学问的,这种男人既踏实又真实,能弥补她生活中的缺憾。苏晓敏真是有缺憾的,其实每一个把自己绑到机关这棵树上的人,都应该有缺憾,他们的生活不只是单一,关键是没有个性,没有颜色。按老蔡的说法,他们是一群装在套子里的人,从踏进政府大院那天起,就把身上的棱角锉下去了,以后不管多少年,都一个样子,夹着尾巴,斜着眼睛,堆着媚笑,说着谎话。走路得轻,站着得弓,对上得尊,对下得狠。这种人生,初体验起来快感无比,日子一久,才发现,你早已变成庞大机器上的一个小齿轮。转与不转都不由你,转得快慢也不由你,但你敢乱转,你就完蛋。
“回你单位,上班去!”苏晓敏喝斥了一声,步子跃过谢芬芳,出了包间。
苏晓敏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想乱转一下的人。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一辈子,她也不能乱转了,不但不能乱转,就连这种想法也不能有。于是她就想嫁给一个敢乱转的人,这就叫弥补。
谢芬芳急了,堵在苏晓敏前面:“市长,您别怒啊,您怒了我可就不知道该咋办了。”
谢芬芳长舒一口气,我的姑奶奶,还以为她不发火呢,发起火来比男人凶多了。
苏晓敏先是震惊,她还真不知道瞿书槐也有这种风流事,看来,还是她孤陋寡闻啊。而后,她又为新荷悲哀。怎么能这样呢,就算你没了工作,也不能低三下四求他啊,这样幸福从何谈起?等新荷说出最后一句话,她的心里,才有了另种想法,山,她像山一样,活活把瞿书杨压在下面?
“思路,一天不干工作,乱七八糟搞些什么名堂?!”苏晓敏话虽说得很严肃,人,却又回到了原来的坐位上。
真是这样吗?
谢芬芳一看有望,脸上马上堆出笑:“先坐嘛,您这一发火,我魂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