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 / 11页)
“马上查,我现在去办公室,有消息立马过来。”说着,已下床穿衣。半小时后,办公室门被敲响,腾文骥还有市局交警支队长来了,脸上都是沉重色。一开口,就报出噩耗来,刘志坚死了,被压成肉酱。同车死的,还有司机和一姓温的女人,不到三十岁,海东艺术剧团女演员。
“车里有护照,若干个假身份证,还有十万美金。”腾文骥说。
朱天运抬起目光,极不情愿地道:“你是说?”
对方突然就垮了,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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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坚突然出了车祸!
消息是夜里十一点公安局副局长腾云骥打电话告诉的,朱天运当时已经睡了,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也跟着出问题,心绞痛的老毛病又犯。医生叮嘱他不能太过劳累,朱天运嘴上应付着,心里却道:“能不累么,逼到这地步,不累才怪。”可还是按医生说的,强迫自己早睡早起。
毕竟身体是本钱啊。
回到市里,柳长锋就再也不去管秘书安意林和他老婆崔宪了。紧急叫来几个人,如此这般安顿下去。做为一市之长,柳长锋在海州还是有些力量的,这些年他也培植了不少亲信,身边摇旗呐喊者并不缺少。只是最近朱天运造势太猛,让这些人惶惶不安。柳长锋这么一鼓舞,这些人立刻精神倍振,摩拳擦掌,信誓旦旦地赴命去了。
柳长锋关上门,现在,轮到他思考一些问题了。柳长锋这些年是干得多,想得少,不是他不爱思考,而是很多事思考了没用。他这个位置,独立决断的少,听人指挥的多。他像机器上的某个部件,必须跟着传动轴,不能掉队也不能脱轨。生怕跟的不好,被传动轴甩掉。更像流水作业中的某道程序,按上面指令按部就班就行,没必要独创也不能独创。独创就意味着叛逆意味着挑衅,你见过仕途中人有抛开规则独创的么,有不听指令鹤立鸡群的么,没,既或有也会碰得头破血流,根本不能存活。不只是他,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一个部件,一道特殊的工序,没有独立的思想,没有独立的行动。所有看似独立或号称独立的,都不过是一种说辞,一种冠冕堂皇的虚假。对这种角色,柳长锋有过不满也有过悲哀,但从这次事件看,跟队还是很关键的。如果没有这根强力无比的传动轴,这次怕真就在劫难逃。他不得不承认,凭自己力量,还是斗不过朱天运。
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没有哪个男人是愿意服输的,尤其官场上的男人。他们都想呼风唤雨,都想叱咤风云,都想凌驾在众人之上,踩在对手肩上,让对手俯首称臣。柳长锋黯然伤神一会,将思绪从朱天运身上收回,十分不情愿地落到谢觉萍这里。
他真是不想面对她啊,怎么面对呢?
很多往事涌来,一下攫住他的心。柳长锋起身,来到窗前,像个哲学家一样凝望住窗外。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秋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临。窗外虽然还是一片绿,但萧条之意已然很明显。那株正对着他办公室的梧桐,前些日子还一派油绿,这阵似乎有点颓败,泛出黄了。柳长锋记起,跟谢觉萍的初识也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夏末秋初。省里要考察海州基础设施建设和旧城改造,派出一个考察团,罗玉笑亲自带队,中间就有谢觉萍……
刚躺下,电话就响。一看是腾副局长号,朱天运以为车祸案有了结果,兴奋地问:“查清楚了吗?”电话那边腾副局长声音紧促地说:“书记,不是那事,刚刚接到消息,住建厅刘志坚出车祸了。”
“什么?!”朱天运一骨碌跃起:“你再说一遍!”
“出事地点是广州通往机场的路上,目前省厅的人已赶过去,我也是内部消息,有人已经把消息封锁了起来。”
“人呢,活着还是……”朱天运没把那个可怕的字说出来。
腾副局吞吐道:“具体我还不太清楚,估计活的可能性小,听说车祸很惨,一辆重卡车压了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啊。良久,柳长锋回到板桌前,心里百味杂陈。是的,他负了她。谢觉萍为他离了婚,她丈夫黎中原原是海东建设银行副行长,就因为知道了他跟谢觉萍的事,一怒之下将谢觉萍轰出了家门,随后就跟一个叫司卓娅的女人结了婚。说来也是奇怪,当时他是心里真的有愧,司卓娅的金港地产公司拿金海岸那块地时,他不露声色地出了力,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补偿吧。当然,司卓娅也没有装糊涂,这女人也算个人精,拿地时虽然没直接找他,是通过秘书安意林运作的,但在项目启动后,还是把该表的心表了。儿媳妇方雨宏目前坐的跑车,就是司卓娅送的。可是后来呢,后来怎么就……
柳长锋一下就不敢想下去。坦率说,他是舍不得谢觉萍这个女人的,人嘛,都是有感情的,虽然他柳长锋有不少女人,但女人跟女人还是不同的,他心里总还是有轻重之分。谢觉萍之前很重,远在唐雪梅、吴雪樵等女人之上。妻子贾丽就更不能比,不在一个层次上。如果不是两千亩土地大案浮出水面,怕是他跟谢觉萍,还如胶似漆呢。
都怪那案子,怪朱天运怪于洋,这伙王八蛋,专门坏他柳长锋的好事,让他柳长锋成为负心人,成为被人诅咒被人唾弃者……
恨完朱天运,柳长锋决计要出门了。罗玉笑说得对,他是该去看看谢觉萍了,不是重温旧梦,旧梦怕再也难以重温。但有些伤他要亲自去疗,有些病他要亲手去医,有些罪,他应该亲自去赎!
这个晚上的七点钟,海州一条不太知名的巷子里,一幢旧楼上,柳长锋敲开了一扇门。这扇门他敲了足足半小时,里面那个人就是不开,仿佛早就料到他要亲自登门一样。但他的固执还有诚心终还是打动了里面那个人,她开了门,探出一张被纱巾裹着的脸来。他愕了一下,对方也愕了一下。后来他开口了,声音打着哆说:“我来看你了。”对方无言,他又说了一声:“对不住,我来得太晚,我有罪,你就骂我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