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 / 10页)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第二天,朱天运案头摆了几页纸,是秘书长唐国枢呈给他的。
“一切都还正常吧?”他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唐国枢马上答:“请书记放心,还没到跑偏的时候,也没人敢。”
这几页纸算得上秘密,而且有点绝密的味道。朱天运跟唐国枢之间,早就达成一种默契,但凡朱天运离开海州,不管去哪,唐国枢总会很自觉地担负起一项使命,就是监督方方面面,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要不怎么说秘书长就是领导放在众人身边的摄像头呢。
朱天运狠狠摆下头,把这个问题抛过去了。抛开后他发现,自己心里根本是没圈子没联盟的,不是他不相信这个,是他压根就没打算把自己交给谁。他始终坚信,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对官场中任何人来说,所有的同盟既是朋友,又是敌人,因为你想着前进,想着高升,所以你心里还是想取代别人的!
一壶茶烫开了三个人的心,也烫开了海州另一个局面。
包括赵铭森,朱天运不是没这个野心,他有!
孙晓伟一直紧巴着的脸这才松开,手忙脚乱帮朱天运沏起茶来。
这问题最终算是想清楚了,接下来,朱天运就把思维回到了骆建新一案上,这案,对他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会。以前他怕的太多,束缚住了手脚,有了这次教训,朱天运清楚自己该怎么去做。
自己把自己的脚步绊住,迈不动。
有什么新问题呢?官场中的问题,说来说去就那几样,一是怕打破平衡,让局面出现波动。二是惹主要领导不开心,活生生将你思路打断,或硬逼你改弦易辙。三是操作不慎,触到雷区,进而无法收拾更乱的局面。这些朱天运都在回避,可是回避来回避去,他却无路可走了。
身为市委书记,这样下去很危险。朱天运再次将海东还有海州的局面冷静思考一番,也把自己跟赵铭森于洋等人的关系再思考一遍。发现自己错在一点上,太把圈子当回事了。
在那家看似少了自由的宾馆里,朱天运想得更多的,是他到海州后的所作所为。自己是有些软了,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总想把所有事做得完美,可这完美经种种演绎后,就成了妥协,就成了无休无止地让步。让步太可怕,这不是他的风格啊。记得他当县委书记时,一夜抹掉过五顶官帽,那五顶官帽的主人在县里号称五大金钢,声称不论谁当县委书记,都得看他们脸色。结果他让五金钢看了他的脸色。再后来,他调到市里当计委主任,也就是现在的发改委,在单位内部搞过一次大洗盘,几乎把前任领导留下的班底都给动了,有人因此疾呼,他在报复,在清洗,他没多争辩,只跟当时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们觉得我有私心,可以撤我。”事实表明,当时他是对的,计委正是因了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才彻底改掉了以前的贪气、牛气、霸气,让工作上了正轨道。可后来呢?朱天运发现,他人生的黄金时间其实不在当市长或市委书记后,而是以前。以前他多能干啊,认准什么,毫不犹豫就去干。现在呢,做什么也缩手缩脚,老怕失手,老怕惹出新问题。
官场中有各式各样的圈子,有以老乡两个字结盟的,比如罗玉笑跟柳长锋他们,处处强调是喝着一条河的水长大的,血脉里流的血一样,其实是打故乡牌。有以原来的首长结盟的,就跟师兄师姐一样,大家曾经受过某位首长的恩惠,不自然就结盟到了一起,似乎捍卫的是首长的面子,其实是在利用首长两个字大做文章。还有一种,也是最最普遍的,就是以现有利益形成的圈子,或者叫派系。比如他跟赵铭森于洋,看似是为了共同的抱负,为了海东的未来,其实不是,说穿了还是为共同的利益。
“好!”唐国枢突然激情澎湃回应了一句。
是的,他必须去做。
唐国枢喉咙一阵发痒,有谁知道,朱天运被带走这段时间,他的日子有多难过,煎熬啊,好在这日子不是太长,他算是挺过来了。可这阵,他想说的却是,万事大吉,虚惊一场。可这话是说不得的,他只能报以微笑,可他的笑太苦了,朱天运差点没让他笑出泪来。慌忙将目光避开,投向孙晓伟:“晓伟你也辛苦了,来,我亲自沏壶茶,咱仨好好喝一壶。”
他不做,别人就会做。这是真理。
“那就好。”朱天运欣慰地看了看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部下,话头一转,说了句肺腑之言:“你费心了,坐吧。”
甭以为朱天运是因为茹娟那些话才开的口,不是,如果这么理解,就太小瞧他了。朱天运所以不积极把戏演完,是有道理的。一则,怕演得太快,露出破绽来。本来就是假的,演砸了就更假,所以要尽量演得逼真。二来,朱天运想借机思考一些事。整天忙于工作,忙于勾心斗角,很多事乱麻一样缠在脑子里,根本没时间去想清。这次好,正好借这空,好好想一想。人是要把一些事想清楚的,不能只顾着低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可他们这些人,常常机器一样被绑架,被硬性地运转,现在终于有空闲了,朱天运必须把一些事想明白。
但利益这东西,能共同得了么?朱天运深吸一口气,半天不做回答。良久,似乎从遥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没这回事,利益就是利益,极其自私极其排它,根本不可能共享!
大多数人误解了朱天运,包括茹娟。
都说官场要排对队,跟对人,要结对盟,似乎占了这三样,你就可平步青云,无忧无虑等官帽掉下来。也确实有这样的例子。但朱天运不敢信,他这生,几乎是靠单打独斗过来的,能有今天,不是他跟谁跟得紧,跟得准,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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