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太阳照样升起（第3 / 7页）

赵芬芳挥挥手：“好了，王书记，上车，到我办公室再说吧！”

秘书柳东惊呆了，几乎是一路哭喊着冲进了市政府第一会议室，向坐在会议室的一大帮省市领导们汇报说：“周市长死了，死在车上了，他……他是累死的，活活累死的啊……”

疏忽就这样发生了，上午十点接到省委的电话后，王副书记想到了赵芬芳可能出逃，可能跳海自杀，却没想到赵芬芳在被死死盯住的情况下，会在他眼皮底下跳楼。出事之后才知道，赵芬芳办公室的卫生间竟通往一个不起眼的小阳台。王副书记调到镜州工作不到两年，因为在市委这边，和赵芬芳接触不是太多，到赵芬芳的办公室更没有几次，且因为赵芬芳是女同志，从没用过她的卫生间，不可能知道楼房结构，因此，发生这种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善本这才勉强上了车，上车后就歪倒在了后座上。

王副书记一下子窘红了脸：“赵市长，你看你说的，你随便，啊，随便……”

车缓缓启动时，周善本又支撑起自己半边身子，最后向老人们招了招手。

第二杯茶泡好，赵芬芳神情自然地走进了卫生间，走到卫生间门口，还回头冲着王副书记嫣然一笑，讥讽地问了句：“王书记，你是不是跟我到卫生间继续聊啊？啊？”

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市长，死得又是如此截然不同，给人们带来的震撼是十分强烈的。

老人们不依，硬把周善本往车里推：“周市长，你快走吧，你事多！”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是一个注定要被镜州老百姓记住的日子，也是一个注定要进入镜州历史史册的日子。这一天，镜州市人民政府的人民市长赵芬芳背叛人民，畏罪自杀；同在这一天，常务副市长、廉政模范周善本的生命之火也燃到了尽头，骤然熄灭了。

“周市长，你都下命令了，公交公司能不来车么？”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十二时四十二分，也就是赵芬芳跳楼自杀五十四分钟之后，由省委书记郑秉义，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李士岩，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刘重天，镜州市委书记齐全盛等人的专车构成的浩荡车队，由省公安厅警车开道，一路呼啸，冲进了镜州市政府大门……

老人们的拦车处距国际度假区还有三公里，周善本上车之后还是想到度假区见省证管办秦主任，时间应该是十三时十分左右，市政府办公厅王主任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电话里不好说，省委领导同志要求周善本停止手上的一切工作，立即赶往市政府。

赵芬芳强打精神应付着，不停地喝茶，一杯茶喝到毫无滋味了，又泡了一杯。

周善本没心思打听发生了什么大事，歪在后座上无力地做了一个手势，让司机掉头。

重回市政府十楼办公室，行动自由实际上已经丧失了。王副书记一步不离地跟着，和她大谈夏季严打工作的情况，政府接待宾馆嫖娼卖淫的情况，说到无话可说了，又扯起了市党史办主任老祁的癌症，说是老祁没几天活头了，问赵芬芳是不是也抽空去看看？

这就到了一个人民公仆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时刻是在周善本返回城区的路途中无声无息悄然来临的。谁也说不清周善本准确的死亡时间，只知道这个老实厚道的常务副市长，这个不断为另一类“公仆”擦屁股的常务副市长，这个被不少人私下视为最窝囊的常务副市长，是在由国际度假区通往城区的路上猝然去世的。车到市政府门厅前停下，秘书柳东从前门下车，给周善本开门时才发现，歪在座位上的周善本已气息全无。这时是十三时二十二分。

“周市长，你放心，就是不来车，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这五分钟里赵芬芳到底想了些什么，已经无法考证了，这日在镜州市政府大楼内办公的公务员们只记住了一个事实：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时四十八分，中共镜州市委副书记、镜州市人民政府市长赵芬芳身着一袭白色进口香奈儿时装套裙飘然落地，当场毙命。

“周市长，你多保重，一定要多保重啊，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赵芬芳终于争取到了最后的死亡机会，走进卫生间后，马上锁了门，对着镜子从容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裙，才坦然走到了摆满盆景、鲜花的小阳台上。纵身跳下去之前，赵芬芳站在小阳台上向市政府门外的月亮广场看了许久、许久，嗣后调查证明，赵芬芳在阳台上站了足有五分钟。当天的值班门卫无意中看到了她，还以为这位爱花的女市长又在阳台上浇花了。

“周市长，你快回医院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