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绝地反击(第1 / 5页)
女人也是怪,卓小梅暗暗羡慕着宁蓓蓓,宁蓓蓓却反过来嫉妒卓小梅,说:“老班长我算是服了你。你看我吧,天天想着如何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人,人家却不肯理睬我。你呢,没争没抢的,人家却暗地里记着你,想着你。不瞒你说,我有时真恨死你了,如果没有你横在面前,人家对我也许就不是那么不咸不淡了。”
像别的许多家庭的卫生间一样,于清萍家的卫生间里也有一面大镜子,卓小梅抬眼瞟见镜子里的女人,早已是泪水盈盈。
卓小梅就笑,说:“你又瞎说了。我跟罗家豪虽然是中学时要好的同学,却并不存在你认为的那种情感关系。”宁蓓蓓说:“你别来这一套,我宁蓓蓓又不是弱智,还看不出来?今天叫你来,并不仅仅是想见见你,也是想跟你说句真心话。”卓小梅说:“那你是说,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这话于清萍虽然说得很轻松,卓小梅听来却觉得异常沉重。她忽然鼻头一酸,眼里一下子模糊起来。可卓小梅不想败坏了两人喝茶聊天的兴致,故意猛咳两声,装作要吐痰的样子,去了卫生间。
宁蓓蓓说她现在在火车站,还有四十分钟就要上车了。卓小梅开始不怎么经意,说:“这又不是假期,你怎么有时问往外跑?”宁蓓蓓说:“我现在还要什么假期?我已经从蓓蓓幼儿园退出来,准备到广东那边去投靠朋友,特意打个电话跟你告别一声。”
于是每次秦博文去找他们,他们都是不冷不热的,好像已记不起那些花着秦博文的票子游山玩水的开心日子了。秦博文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抖得太厉害。恨不得一拳把那两张嘴脸击个稀烂,可为了法律的尊严,也为了还握在法律手心的自己那四十多万元钞票,才不得不强忍住自己。两位法官的借口很多,开始是钱到了法院户头上,有一个账务处理过程,得等着财务把款子归类人账。接着是政府有新的规定,政法部门资金要实行收支两条线,秦博文的钱进了法院账户,就要严格按收支两条线管理办法,该办的手续都得办,该走的程序都得走,该领导签字的还得领导签字,而办手续走程序找领导签字,总得需些时间吧。过一段时间再去求他们,理由更多了,不是办手续的人有事,就是走程序的人没空,而签字画押的领导则更忙,前天现场执法,昨天督办案子,今天研究大案要案,都是些关系隐定地方大局的天大的大事,哪有时间和精力顾及你秦博文这点芝麻小事?
卓小梅感到几分惊讶,说:“你要离开维都?你等着,我马上打的去火车站送送你。”
为了那笔已经执行到法院账户上的款子能打到自己户头上,这段时间秦博文没少在张李两位法官身上花工夫。他原来的想法很浪漫,自己花了五万多元,陪张李两位还有他们的情人玩了那么多好玩的地方,而且点着头,哈着腰,像服侍亲爹亲娘那样,一路上把他们服侍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照理两位法官对你没有深情,总有些薄义了吧?那么钱到了法院账户上,应该跟到自己户头上没有太大区别。然而秦博文错了,他小看了张李两位法官多年执法执出来的肚量。脖子上支着个脑袋,也不好好想一想,如果神圣的法律那么容易收买,那法律的权威何在?手握法律武器的法官们的威严何在?为了维护法律的权威和法官的威严,两位法官在好山好水和年轻漂亮的情人面前那可亲可爱的笑脸,回到维都后不久就翻了过来,跟法律一样,那么神圣不可侵犯了。
赶往火车站,宁蓓蓓正站在候车室大门口。卓小梅直怪她怎么不早说一声,要走了才打电话。宁蓓蓓将她带进软卧候车室,找角落里安静地方坐下,这才说道:“我本来是想不声不响离开维都的,不知怎么的,还是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卓小梅说:“是不是跟他闹僵了?”宁蓓蓓摇摇头,说:“没有。要是跟他闹得起来,我也许就不走了,还要跟他较量较量。可他就是不在乎你,哪怕你往他脸上吐唾沫,他仍是那么不温不火的。”
卓小梅见秦博文神色不对,知道他怄了气,没问他的去向,怕惹他的火。事实是卓小梅自己的心情都调整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秦博文的烂事?
最后秦博文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看来今晚两万元又算是白送了。回家路上,秦博文东张西望,总思忖着找一个店,买三包炸药,先回去将两个狗法官炸死,再把自己也结果掉。只可惜时候不早了,街上的店都已关门,没法买到炸药,秦博文只能歪扭着一张脸,赶回八角亭,迈进自己家门。
然而秦博文实在是太难受了,又没地方发泄心头的火气,只得愤愤然地跟卓小梅说了今晚的遭遇。卓小梅无话可说,她搞不清这个社会到底哪里出了毛病,人们一个个变得那么无耻。如果这个时候秦博文拿了刀子要出去杀人,卓小梅不仅不会阻拦他,相反也会挺身而出.跟他一起去做回杀手。
秦博文牙齿咬得格格叫,像夜里的老鼠啃水泥墙角。他真想转过身去,将姓李的扑翻在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直至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为让于清萍能腾出时间,更快更有效地接近魏德正。卓小梅找来苏雪仪,要她立即请个临时工,去代于清萍的班。苏雪仪说:“于清萍请什么假?”卓小梅不便明说缘由,只得含糊其辞道:“我给她安排了件重要事情,她必得全力以赴。”苏雪仪不再多问,点着头走了,好像已经明白卓小梅的意思。
就在卓小梅深深自责的时候,秦博文进了屋。卓小梅抬抬眼皮,见秦博文非常沮丧,一张本来还算英俊的脸有些歪扭。不用说,今晚他肯定又是无所作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秦博文从外面回来,都这么哭丧着,像死了老婆一样。尽管他老婆明明活着,就坐在屋子里,正睁了眼睛盯着他。
两人口里的他当然是指罗家豪,这是不需明说的。卓小梅说:“难道没有一条中间路线可走,非得非此即彼?”宁蓓蓓说:“我要有你这么理性多好。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救药。跟爱不是恨也不是的男人三五天要见一次面,却不能真正走到一起,我实在没法做到。”
卓小梅抓着自己的头发,咬着牙根诅咒道:卓小梅你太卑鄙太无耻了,你跟披着人皮的畜牲还有什么区别!
卓小梅不知说什么才好。女人就是女人,为情而喜,为情而悲,为情而聚,为情而散,甚至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反正都是一个情字造的孽。然而没有了这个情字.这女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么一想,卓小梅倒是又羡慕起眼前的宁蓓蓓来。她的喜怒哀乐也好,悲欢离合也好,都不为别的,就为心中那个情字。不像自己,脑袋里装着的除了机关幼儿园,还是机关幼儿园,好像机关幼儿园要改制变卖了,你卓小梅也只有上吊自杀一条路可走了。其实你又不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了机关幼儿园,不做这个园长,你照样能养活自己,还不至于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即使没别的路子,要乞讨也不失为一种活法,乞丐们那份消遥,那份今天吃饱不去想明天挨不挨饿的潇洒劲,至少比你把个机关幼儿园都扛到自己肩上,要轻松自在得多。
回到家里后,卓小梅扔下包,瘫坐在沙发上,心情久久没法平静。于清萍那满不在乎,却深藏着哀怨的目光老在眼前晃动,让她深感不安。本来卓小梅做好了准备,想着自己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后,等着于清萍指了你的鼻子,痛骂一顿。谁知她早就明白了你的意图,你还没开口,她就主动应承下来,说要为机关幼儿园的命运尽自己一份责任。这相反更让卓小梅受不了了。想出如此下作之策,要姐妹把自己奉献出去,你不仅该骂该咒,甚至该摔耳光。事实是如果于清萍真的骂你几句,咒你几声,摔你几个耳光,你也许还好受些,因为这是你自讨的。偏偏于清萍连一点责怪你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她那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李法官似乎比张法官略为高明,拿过信封后,不用捏开信唇往里瞧,仅放手上掂了掂,就知道里面分量几何了。说的话更直接:“秦老板啊,我可从没说过我家是朝东还是朝西,你怎么也找得到我的家门?”像是秦博文欠他老账,还得迟了似的。更让秦博文气绝的是要走人的时候,李法官过来给他开门,竟然说道:“我李某人跟不少老板打过交道,可还从没见过秦老板这么精打细算的。”
临时工很快请来了。卓小梅给于清萍打去电话,说:“清萍,苏雪仪已找了个代你班的临时工,这段时间你就别上班,忙你的去吧。”于清萍不阴不阳道:“卓局长想得真周到。没办法,我只能照领导的指示办。”卓小梅动了真情,说:“清萍,我如果有你这么年轻漂亮,那也就不用你代我去下地狱了。”于清萍笑起来,说:“谁说是下地狱?有本事能拴住大领导,说不定从此就可上天堂了。”
不想接钱的人也比过去爽快得多了。信息时代嘛,生活节奏这么快,谁见到钱都心急火燎的,连做样子稍稍虚伪一下,都没了这个耐心。这倒让送钱人少费口舌,省下许多精力。让秦博文想不通的是,张法官接过信封后,竟然在他面前捏开信唇,往里瞧了瞧,就差没当面清点了。而且波澜不兴,只淡淡在秦博文肩上拍拍,说了句:“秦老板你真有意思。”也不知他说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卓小梅开不起这种玩笑,又叮嘱两句,挂掉电话。不想电话铃跟着响了,卓小梅还以为是于清萍话没说完打过来的,不知要不要接听。矛盾了一会儿,正要伸手,铃声断了,包里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宁蓓蓓的电话,卓小梅忙揿了绿键,说:“是蓓蓓你呀,刚才我办公室的电话是你打来的吧?”宁蓓蓓说:“你在办公室,怎么不接?”
秦博文不是呆子,知道他们推过来搡过去,意图只有一个,就是还没将已经到手的资源用足用够。没法子,只好把他们请出去吃喝玩乐。请来请去,每次他们嘴上答应着,过一夜又变了口气。秦博文知道现在的人胃口都撑大了,请人吃喝玩乐办点小事还行,办稍稍重要点的事情已经不大管用,只得东挪西借,凑上两万元,夜里上了张李两位法官家。再书生气的人,只要办过企业,就等于到炼狱走了一遭,自然会变得人情练达,秦博文深知如今送钱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也就用不着像过去那样,先把钱塞进烟盒里或水果袋里,再忸忸怩怩出手,而是将钱塞进信封,直接往人家手上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