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1 / 2页)
我们的用人制度有需要进一步改进的地方吗?党内,尤其是常委会的生活会需要进一步加强吗?少数人少数机构的监督,包括干部之间的相互制约、相互帮助当然是十分必要的,但是,怎么有效地减少党政干部手中过大过滥的审批权,让他们不能干预不该由他们来干预的那些事情,集中精力做好必须由他们来规范统筹的事情,并且在这个规范统筹的过程中,怎么让他们能有效地得到人民群众和新闻媒体的监督制约?
“自找呗!”
提出让党的高级干部也要有效地得到“人民群众和新闻媒体的监督制约”,合适吗?在政治上,它会造成某种令人堪为担忧的不良后果吗?
“绝食是不绝了。但看来要他真正适应当前这个角色,还得有个过程。”
还有一点也许并非不重要,那就是党的高级干部之间的思想沟通、思想换防……
潘祥民忙问:“没提出辞职吧?”这是他急着要见贡开宸,并急于搞清情况的主要原因。贡开宸一愣,试探着问:“怎么,北京方面有人希望我主动请辞?”
贡开宸点了点头:“省委常委里出这么大的纰漏,我当然得检讨。”
潘祥民笑了:“瞧你紧张的!我担心你头脑一热,又要请辞。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甭管谁告诉我的吧,有没有这档子事?”
贡开宸却没表现出任何轻松的神情,突然沉默下来。潘祥民不觉又有点儿紧张了:“怎么,你提出这请求了?”贡开宸缓缓地摇了摇头。潘祥民忙又松一口气:“对,还是得沉住气。好了,这我就放心了。你开你的会去,我回去也得做检讨了。我那位夫人为我赶时间一定要坐飞机回来,跟我没完没了叨叨了一路,差一点儿要把我从九千米高空扔下来才解她的气,真烦死了……哎,还有件事也非同小可,北京可是不少老同志老熟人都问起你续弦的事,他们都挺关心这件事……”贡开宸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这节骨眼儿上,谁还有那个心思……”潘祥民却说:“考虑考虑吧。你要不愿在北京找,我替你在省里踅摸一个。不过,最好还是别在省里找……”贡开宸实在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赶紧说了句:“谢谢啦,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潘祥民笑着走了,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开宸,我再说一遍,辞职这样的事,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随便提着玩的!别冒傻气儿!”
“这小子的情绪没那么对立了吧?”
思想“软件”的及时升级,仅仅靠一生一次或几次的党校培训,就够用了吗?况且有些同志一生中可能还得不到这种无比珍贵的一两次的“换防”和“软件升级”的机会……
“你情报搞得挺快啊!谁告诉您的?一定是北京方面的什么人吧?”
在请辞的问题上,贡开宸没跟潘祥民说实话。这些日子,他的确又在考虑请辞。尤其这两天的晚上,回到枫林路十一号,已换上厚厚棉睡衣的他,每每躺在那张已经有点儿陈旧了的黑藤木躺椅里,怔怔地看着正前方墙上挂着的那幅行书体七尺中堂沉思。那幅七尺中堂“敬录”着王安石的一句话,全幅一共只有六个字:“仰畏天俯畏人。”这些年,他特别感慨这六个字思义的周全,感慨它内在蕴涵的那一股“政治力量”的强大。谁说作为封疆大吏的省委书记,手中掌握着千百万普通民众生杀予夺大权,是可以无所畏惧,但岂能为所欲为?“仰畏天俯畏人”啊!好一个“仰畏天俯畏人”!这正是多年来贡开宸内心境界极真实的写照。战战兢兢,真是战战兢兢。K省这片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生活着七千万平民百姓。作为K省的一把手,他对他们在政治上负有总责—有时候半夜里他是很怕听到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的。横刀跃马、气贯长虹固然是一个好领导者所必备的品质和气概,但我们的“贡同志”积他一生的体验,实实在在地说,“仰畏天俯畏人”更重要啊!在大山子出现的那个“黑窟窿”,不仅吞没了几个亿的国有资产,还吞没了他身边亲自培养的一个……不,应该说一批“优秀”干部……这种“吞没”肯定是有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的。在这个漫长的发生、发展的过程里,我干什么去了?我手中拥有足够大的权力,我怎么没能制止这个过程的发生、发展,以至……最终的泛滥?我的政治敏锐性、政治把握力和觉察力到哪儿去了?我真的……真的老了吗?当然,这里有体制本身的漏洞,有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防不胜防的难度……但毕竟不是每一个省都发生了省委副书记被“黑窟窿”吞噬的事件啊。这真是令人十分尴尬,十分难堪啊……
“别急,再耽搁你几分钟。听说你给中央写了个检讨?”
教训在哪里?
“还有什么急事吗?那儿的小会还在开着哩。等谈完情况,咱们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北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