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现身(第1 / 3页)
她转身向小树林走去,到那儿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经常爬上去瞭望的那棵树高高矗立着,大大的树冠摇摆着,与急切的风交谈。它们好像有事情要说,但她听不明白。
在夜晚所有这一切的刺激下,她急匆匆地朝它走去,急切地想加入其中。这正是威尔问她是否想念上帝时她告诉他的话。整个世界是活的,万物都通过千丝万缕的意义彼此联系在一起,就是那种感觉。当她是基督徒的时候,她也感受到了这种联系,但是当她离开教会后,她感到轻松、自由和轻快,生活在一个没有目的的宇宙里。
后来发现了阴影,她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现在身处这样生动的夜空下,很显然一切都在因为目的和意义而跳动,但她与此隔离开来了,难以找到联系,因为没有上帝。
半是狂喜半是绝望,她决定爬上她的树,试图再次在尘埃中迷失自己。
但她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在树叶的抽打声和风吹过草地的声音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呻吟,仿佛风琴在发出深沉阴郁的乐调,此外,还有噼噼啪啪的声音——咔嚓咔嚓的折断声和碎裂声,木头压着木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把世界给你们所有的活人看
在那里
每一个尘埃的粒子
呼出它的骄傲
——威廉·布莱克
不可能是她的那棵树吧?
她停在原地,停在开阔的草地上,风吹打着她的脸,云影飞速飘过她身旁,高高的草抽打着她的大腿。她看着小树林的上方,树干在呻吟,树枝在断裂,高大绿色的树木树干像枯木棍一样“啪”的一声折断了:慢慢地倒在地上,接着是树冠本身——她是那么熟悉——倾斜、倾斜,然后慢慢开始倒下。
树干、树皮和根里的每一丝纤维仿佛都在为抗议这一谋杀而叫喊,但是它倒呀倒呀,整棵树从小树林里砸了出来;像海浪冲向防浪堤一样碎开来之前,它好像朝玛丽倾斜过来;巨大的树干向上反弹了一下,终于带着碎裂木头的呻吟落在地上。
她跑上去摸那摇晃的树叶,她的绳子还在那儿,她的平台已经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废墟。她的心痛苦得咚咚直响,她爬到树枝间,跨过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面目全非的枝叶,尽可能攀到最高处保持身体平衡。
玛丽睡不着,每次闭上眼睛,就有什么事情让她摇摆和倾斜,仿佛身处一个悬崖边上,然后她猛地一下子惊醒了,又害怕又紧张。
这事发生了三四次,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站起来,悄悄地穿上衣服,跨出房子,从威尔和莱拉躺着的那棵枝叶像帐篷一样伸展开来的树旁走开。
月亮明晃晃地高挂在天空,夜风习习,美妙的夜景中点缀着云影,玛丽感觉它们就像一群无法想象的动物在迁徙。但动物迁徙是有目的的。当你看见一群群麋鹿在冻原上移动,或者野生动物穿过大草原,你会知道它们在前往有食物的地方,或者去找交配和孕育后代的场所。它们的运动是有意义的,而这些云的移动纯粹是随机的,是原子和分子层面完全漫无目的的活动,这些飞速掠过草原的影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它们看起来又好像是有意义似的,它们显得紧张,好像有什么目的在驱动他们。整个夜晚都一样,玛丽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只是她不知道那个目的是什么,但与她不同的是,云朵好像知道它们在干什么,也知道为什么,风儿知道,草儿知道。整个世界是鲜活的,有意识的。
玛丽爬上斜坡,回头看了看沼泽,沼泽上,上涨的潮水在闪闪发光的深黑色泥滩和水藻河床间镶了一条明亮的银边。那边的云影非常清晰:它们看上去仿佛在逃离身后某个可怕的事物,或者急匆匆地赶到前面去拥抱某件奇妙的东西。但那是什么,玛丽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