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母亲(第1 / 4页)
为什么这房子会被遗弃?因为它的主人已经去世多年,他的遗孀,安德罗妮可·司塔克已经离开故乡,参加了在独立战争中荣立殊勋的英勇的娘子军行列。同时还因为他的儿子自打离家后从未回来过。
司塔克用他习惯夜视的双眼扫视着无际的黑暗,水手的眼睛有极强的穿透力,能看清别人无法看到的地方。可是,在这时候,仿佛一切外界的事物都不能给这位“卡里斯塔号”船长什么深刻印象了,他大概已经习惯于另外种种场面了。
尼古拉·司塔克就是在这里出生的,童年时代也是在这儿度过的。他父亲是个忠厚老实人,当了一辈子水手,退休后就住在这木屋里,但是他跟维铁罗的人不大来往,那班人的残暴让他害怕。
远处,依稀可见的两三叶风帆在海湾上飘荡,朝科隆湾驶去或向上到卡拉马塔湾。若是没有在主桅上摇晃的灯光,也许人眼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下方,岸边七八处灯火点点,映照着水波上颤动的回光。这些究竟是渔舟的篝火呢,还是居民屋里守夜的灯光呢?谁也说不出来。
此外,因为他受过些教育,有点文化,比起这港口的人来生活过得好一些,所以他跟老婆孩子一家3口住在这里,僻居独处,默默无闻,过得悠闲自在。
贫瘠的土地几乎全是砾石,找不到一点肥沃的地方,连最贱的小灌木都无法好好生长,艰苦的生活早已使这里的山羊变得一点也不挑嘴了。
在玛涅这块土地上到处一片荒瘠,养不活当地居民。可怜的几棵松树还长得模样古怪,树干伤痕累累,瘦骨嶙峋,原先产松油,现在已被挤干了。这里比较常见的是一种瘦小的仙人掌和荆棘,叶子就像拔得半秃的山刺猖。
走了大概20步,司塔克又停下来,转向西北方。远远的泰甲特山的山脊在色泽略浅的天空中浮现出它的侧影。天上升起几颗疏疏落落的星星,好像闪光的萤火虫,停在齐地平线的地方。
既没有绿橡树、法国梧桐,也没有点缀在扁柏和雪松之间的石榴。到处都是岩石,这一带只要有一次火山爆发,所有这些岩石就会马上倒塌,沉入海中。
司塔克一动也不动,他凝视着50步开外、悬崖的一个隆起部分,在那儿有一座低矮的木头小屋。它简陋破败,孤零零地立在村子之上,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上去,木屋周围围了一圈荆棘作的栅栏,还种了几棵光秃秃的小树。
从加洛岬角的地平线望去,月牙儿就要沉落在艾澳尼雅海水中了。疏疏落落的几颗星星透过夜风吹动的云层间隙,闪烁不定。在海上这暂时的安息中,寨堡的周围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哪知好景不长,只是在这半岛的最边缘,也没有人能逃脱土耳其宪警的魔掌。直至有一天,司塔克的父亲实在是忍无可忍,毅然投军参加了抵抗压迫者的斗争,并为此献出了生命。
没用多长时间,司塔克已经迈过了维铁罗村边的所有房屋,踏上了环绕凯拉发岩寨的一条崎岖小径。他沿着城堡废墟走着,这里从前是维勒·哈尔都安建立的,当时十字军侵占了伯罗奔尼撤好几个地方。接着他又绕过绝壁上犹存的古老塔楼的旧墙基。在那里,他在那儿站了一下,就转过身去。
父亲不在了,没人教导儿子,母亲根本管不住他。司塔克就离家出去闯荡江湖,凭他家祖传的高超水手本领,开始为一些海盗船干活。
从马塔邦岬角到海湾尽头,这一片大概是最孤独、荒凉的地方,没有柑橘、柠檬、蔷薇、夹竹桃、阿果丽德茉莉、无花果、野草霉、桑树之类的果树,甚至连使希腊的某一部分变得富饶的绿色田野的那一点点东西都没有。
这家房子似乎已经好久没人住了,荆棘编成的绿篱已经残缺不齐,有些地方又浓又密,有的地方荒芜成大洞,根本就不能算是保护木屋的栅栏了,一点也护不住房屋。
一刻钟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司塔克不停地凝望西边水天相接的远方。接着,他向悬崖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这几步是受下意识支配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引导他向前。但是,他的眼睛好像仍然避开去看他到维铁罗高地来寻觅的东西。
到处游荡的野狗、豺狼有时光顾这个地方,把这儿糟蹋得不成样子。自从人类的手不再劳作,自然就把它还给了荒凉,荒棘乱草就成了大自然赐予这块阒无人迹的土地的恩物了。
不,他是在黑暗中审视着自己,他呼吸的是家乡的气息,就像这地方的气息一样,几乎毫无感觉。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站着,陷入了沉思,风帽从头上落下,他昂着头,像块岩石般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