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人长相忆(第3 / 5页)
周围响起笑声,疲惫、微弱、衰朽的笑声。除了麦克西瑟之外,还有几声惨烈的咳嗽。这些人已经饿得半死,一半人染病。这样扯皮毫无意义。你还是针对麦克西瑟,说:“如果不跟我们一起走,你们会死在这里的。”
还有人。你停下脚步,分辨出了他们,隐藏得很好,都躲在石林中的银色光芒里。那个基贼还在他原来的位置,一个更为明亮的轮廓,掩映在更加细碎的线条中间。但这里还有两个更小的身形蹲在一个小小的岩洞里,大约在石林深处二十英尺之外。还有两个,在头顶某处,躲在弯曲的、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可能是哨兵吗?他们都不怎么挪动。看不出是否已经发现了你,或者他们有没有旁观战斗。你僵在原处,被自己感知力的突然转变惊到。这个,是不是某种副产品,学会看到自己体内和方尖碑内部银线之后的结果?也许在你能做到那些之后,就能在所有地方看到银线。也或许你现在只是出现了幻觉,就像眼皮里留下了残影一样。毕竟,埃勒巴斯特从来没说过能看到这样的情形——但是话说回来,埃勒巴斯特什么时候试过当一个好老师?
他摇摇头,盯着地上纷乱的枯叶:“你也记得我那个名字啊。”
你上方的隐棚里有动静。呼吸声停顿了一下吗?你试图想到什么话可以说,但你的脑子里只有疑问:一个受过学院训练的原基人,待在无社群者中间干什么?地裂发生时,他一定是外出执行任务的。没有守护者同行(否则他就已经死了),所以他应该是五戒或者更高等级,或者只是三戒或者四戒持有者,失去了更高等级的同伴。你想象了一下自己,假如在你赶往埃利亚城的路上发生这次地裂。明知你的守护者可能来找你,却赌他可能认定你已经死了……不。那想象只能到此为止。沙法一定会来找你的。沙法的确来找过你。
你舔舔嘴唇:“是的。我现在叫伊松。”
“嘿。”你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终于分辨出一个轮廓,是用树枝、旧木板和其他破烂儿堆积而成。一座隐棚,也许是。对普通原基人来说,视线并不重要;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根本不会给他们的力量定向。但支点学院训练的原基人,需要视线来帮助他们区分不同目标,是要冻结有用物资,还是只冻死保护前者的那些人。
他听到这个,微微皱眉,可能因为这个词没有对应某种石料。这正是你当初选择它的原因。但他没有提出疑问。最后他叹气说:“可恶啊,你看看我,伊松。听听我胸腔里石头的回音。即便你们的女首领愿意接收只剩一半的原基人,我也撑不了太久了。还有——”因为他现在坐着,所以两手能动;他向周围那些瘦弱的身体示意。
这他妈不一样。你们双方是你死我活。
然后你放手——所有原基力和魔法都从你身上弹开,像是被扯紧的橡胶条。你体内的一切像是都在随之震荡,余音不绝,然后,噢,噢,不要,你感觉到回声的强度在增大,你的细胞开始排列整齐……并且压缩成石头。
就像麦克西瑟,他也只是在努力活下去。他,或者他们。
聚力螺旋突然启动,成为模糊的、膨胀的旋转体,并疾速向外扩张。你距离太近,它险些就击中你了。但那声吸气足够让你警觉,所以你在原基力层面上做了准备,尽管身体上来不及。身体上,你向后畏缩,失去了原本就脆弱的、独臂的平衡状态。你向后摔倒,屁股重重着地——但你从小就开始受训,学会了在一种层次上失去控制时,在另一层次上完全掌握局面,所以在同一个瞬间,你调用自己的隐知盘,直接把他的支点扯出地面,将其消解。你的力量比他的强很多。这很容易。你在魔法层面上也做出了反应,抓起那个聚力螺旋扰动的银色能量线——然后为时已晚地意识到,原基力影响魔法,但并不是魔法本身,事实上,魔法会从它周围退开;这就是你每次运用高阶原基力,都会对魔法修炼带来负面影响的原因,终于明白了,好棒啊!无论怎样,你还是把狂野的魔法能量压制回去,同时抑制了一切,所以并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只是你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粉尘一样的寒霜。感觉很冷,但只在皮肤表面。你死不了。
你咬紧牙关,平息自己内心的这场辩论。你没时间干这个。
没反应。你开始感觉到呼吸声:快,浅,收敛。就像某个人呼吸时不想被听见一样。
“没有社群愿意接受我们。”其中较矮小的一个人说。你觉得那应该是女性的声音,但它过于沙哑疲惫,其实你也判断不出。“这种谎话就不用尝试了。”
那个原基人个性分明的能量网和仍然引而不发的聚力螺旋都已经不远,但他在高于地面的某处。也许在你站的位置以上十英尺。你后来算是明白原因了,当地面突然向上倾斜,你手碰到石头的时候。你通常的视觉已经足够适应环境,你能看到这里有一根石柱,凹凸不平,很可能易于攀爬,至少对一个胳膊数量大于一的人而言。于是你站在石柱脚下说:“嘿。”
你改换姿势,心里很不安。那女人是对的。依卡或许会愿意接受一个无社群的原基人,同时拒绝其他人。但话说回来,你从来都不太明白依卡愿意怎样做。“我可以问问。”
你向前摸索了一小段,双手伸在面前,以防自己所见的都是幻象,但如果这是幻象,至少还够精准。尽管把脚放在银线组成的网格上感觉很怪,但过了一会儿,你就适应了。
你听到,很清晰地听到,一次轻微的、恐惧的吸气声,来自那座隐棚内部。
“我们不能——”你尝试了一下,然后改换方式。“除了杀戮之外,还有其他活法。其他……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是……这副样子。”依卡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会感觉尴尬、油滑,充满伪善。这些话还是真的吗?凯斯特瑞玛已经不再有晶体球来迫使原基人跟哑炮合作。也许明天,这一切就会崩溃。
“我还记得。”你说,声音轻柔,犹如耳语。就像连你自己都不想听到。“我还记得那些熔炉。教导员们,用几乎杀死我们的方式来拯救我们。他们——有没有逼你生过孩子?”考伦达姆。你的想法从记忆中被扯开。“他们有没——可恶。”沙法曾经折断的那只手,你的右手,现在已经进入霍亚充当肚子的某处。但你还是能感觉到它。幻痛,通过幻想中的骨骼传来。“我知道他们会让你骨折。你的手。我们所有人的手。他们折断我们的骨头,以便——”
也许。但在那之前,你迫使自己说完:“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成为他们塑造的样子,麦克西瑟。”
但那是在第五季之间的平静时期。等到第五季来临,据说守护者们并不会加入社群,这意味着他们会死——而且,事实上,地裂之后你见过的唯一守护者,就是跟丹尼尔一起出现在雷纳尼斯军队里的那个。她死在你召唤出的煮水虫风暴里,你对此感到高兴,因为她是那种赤裸上身的杀手之一,这类家伙比通常的同类还要更变态。无论如何,这里又有一个前-黑衫客,独自一人,或许在害怕,也许他距离大开杀戒只有一线之隔。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是吗?但这个人还没有攻击。你必须想到某种办法跟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