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奈松,跌升(第1 / 5页)
也许这会让你感到欣慰,但是并不能安抚奈松。在她惊恐又混乱的挣扎中,奈松把埃兹变成了石头。
然后,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在回响,还有艰难的喘息声,她正在挣脱毯子。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这一切,恰恰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不是她想要的人,完全不可忍受。她挣扎着坠向大地,而回应她呼叫的不是热力,不是压力,而是银色的、翻涌着的强光,同样用尖啸回应,因为她对力量的无言渴望而共鸣。那尖啸声在天地间回响,不是线条,而是波涛,不只是在陆地上,也透过水体和空气,而且
“是要奴役你们这类人。”当奈松身体后仰,皱眉看他时,沙法又笑,这次很伤感。“或者更精确的话是说,我们渗透进了他们的自我奴役体制里,在旧桑泽时代。你知道的,支点学院名义上是由原基人运转的——经过挑选和驯化的原基人,小心改造和甄选过,所以这些人懂得服从。他们知道自己的本分。如果一个选择是死亡,另一个选择,是极为渺茫的、被世界接纳的可能性,他们就会在绝望中选择生存机会,而我们利用了这一点。我们迫使他们变得绝望。”
然后
这件事太有意思,让人很难睡着了不去听,尽管奈松的整个身体都想睡。“那是个怎样的错误呢?”
然后
奈松愿意做沙法要求的任何事。但人们需要盟友,都是为了完成具体任务,这个概念跟朋友并不相同。区分这两种角色的能力,也是旅途生活教她的。“你要我们当盟友,是为了什么呢?”
“那样对待你的同类是不对的。你们也是人。我们做的事,把你们当作工具利用的那种事,是错的。我们需要的是盟友——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在这个黑暗时代。”
他的眼神显得遥远又担忧:“去修理某种早已损坏的事物,小东西,并且化解一份敌意,它的起源过于久远,以至于我们大多数人早就忘记了最初起因。甚至不知道那敌意还在存续。”他抬起一只手,触碰自己的脑后。“当我放弃了原来的生活方式时,就决定投身于终结这份敌意的工作。”
太可悲了。奈松断定,就算他在那个时期做过某些坏事,也一定不是故意的。
原来如此。“我不喜欢让它伤害你。”奈松说,眼睛盯着沙法身上银色地图上的污点。它那么小,甚至比她父亲用来修补衣裳破洞的那些小针更小。但它是亮光里的黑暗区,只能被勾勒出轮廓线,或者说,因为它的影响被感知,而不是被看到本体。就像沾满露水的蛛网在颤动,而稳居中央的蜘蛛却巍然不动。不过在灾季里,蜘蛛是会休眠的,沙法体内的那东西,却一刻不停地折磨他。“如果你在做它想让你做的事,它为什么还要伤害你啊?”
沙法摇头。银光在他体内闪过,网络一样的银线活跃着,变化着,那个嵌入他隐知盘的东西再次罗织着它的意志,或者说,至少是做了这样的尝试。“为了纠正一个弥天大错。对那个错误,我曾经也有责任。”
然后有东西回应了她。那东西在天上。
奈松皱眉:“那么……我生来到底是要怎样呢?”
她并不想要做自己正在做的事。埃兹只是想把她从噩梦中叫醒,当然并不想导致后来的结果。他喜欢奈松。她是个可爱的小孩。尽管埃兹已经不再是个轻信的孩子,而且在离开海岸家园的这些年里,他也意识到沙法那天笑得太多,身上还隐约有血腥气,他明白沙法对奈松如此痴迷的含义。这名守护者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尽管之前发生过那些,埃兹还是足够爱他,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沙法叹气。有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大声叫人拿条毯子来;送来毯子的是埃兹,他看到发生的事情之后,已经自己跑去拿了。(所有人都目睹了刚才的事。这真是尴尬。正如你在奈松很小时就已经发现的,她是个非常非常骄傲的女孩。)等到奈松终于不再哆嗦,隐知盘也不再像是被彻底痛打了一顿,沙法终于说:“你身负更高使命,小东西。你活着不是为了满足任何一个人的欲望——甚至不是为我。你生来就不是为这些渺小目标服务的。”
他触摸她的头,用手抚摩,把手指靠在她颈后。他这次没有从奈松那里取走任何东西,但也许这个姿势会让他安心,因为他看起来是那样伤感。“即便是你,奈松。那个时期,我伤害过很多孩子。”
沙法眨眨眼。轻轻握她的手,并且微笑。“因为我不愿迫使你做它想要的事。我把它的愿望展现在你面前,但仅仅是作为一个选择,如果你拒绝,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而它……对你的同类没有那么信任。我承认,它有充分的原因。”他摇头。“我们晚些时候再说这件事吧。现在,让你的隐知盘休息一下。”奈松马上停止了——尽管她并没有想要隐知他,也没有真正察觉自己正在这样做。持续的隐知已经成了她的第二天性。“我想小睡一会儿对你有好处。”
奈松觉得这些难以置信。沙法当然暴力又狠毒,但这是他对待敌人的态度。没有社群的那一年,让奈松学会了凶残行为的必要性。但对待寻月居的孩子们,他一直都很温柔善良。“即便是我吗?”她不假思索地问。这个问题并没有表述得很清楚,但沙法还是懂得了她的用意:如果你当时找到我,也会这样对待吗?
她蜷起身体,缩在茧壳一样舒适的毯子里,听着他嘱咐其他孩子不要打扰她的声音,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他在这里停下,叹气。深吸一口气。再嘘出。微笑。因此,奈松无须隐知也能确定,沙法脑子里一直持续的痛苦又开始突然加剧。“而我们这些人——像从前的我那样的守护者——就是这番暴行的帮凶。你见过你父亲加工石料吗?用铁锤敲击,去掉较弱的部分。如果石料无法承受压力,就砸碎它,再找一块新的重新开始。之前,这就是我做的事,但原料是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