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真相(第1 / 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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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金基认识一个男孩,他总是抱怨,找各种方法逃避劳作。假如这种人有权力支配赛维,那简直是一场灾难。“你不能把实情告诉欧洲人吗?”
为了报道“会忆”,我得亲自尝试一下才能有说服力。问题是我没有可以用“会忆”进行检索的生命日志。通常在采访或报道时我才会激活个人摄像头,但在别人保存的生命日志里我肯定露过面,我可以利用他们的视频记录进行检索。虽然所有生命日志软件都有特定的隐私功能,大多数人还是会贡献出基本的共享权利:假如你的行为被录进他们的生命日志,你有权访问自己出镜的那一段。我运行软件根据我的GPS历史轨迹进行搜索,从别人的生命日志中收集视频片段。经过一周时间,我搜寻了社交网络和公共视频档案,收获了长度从几秒到几个小时的视频片段:不仅包括治安监控录像,还包括朋友、熟人,甚至陌生路人的生命日志片段。
“那也不能说他在撒谎。”接着吉金基想起了欧洲语言中的一个情况,明白了莫斯比的不解之处,“我们的语言中有两个词对应你们所谓的‘真实’。表示‘正确’的mimi和表示‘准确’的vough。在争端中,当事人说他们自认为正确的内容,即为mimi。而证人发誓说出准确的事情经过,也就是vough。赛维听取事情经过之后就能决定,对所有人来说什么样的行为是正确的。即使当事人没有表达准确的事实,只要他说出了正确的内容,那就不叫撒谎。”
赛维要求双方找来证人。阿农戈说他有证人,可他们都出门在外。尤曼带来一名证人,他宣誓之后,证实自己数过尤曼付给阿农戈的十一英镑彩礼。
莫斯比显然无法同意这个观点,“在我的家乡,出庭作证的每个人都必须发誓讲出准确的事实,即使是当事人。”
尤曼的妻子格吉逃回娘家,她的亲戚阿农戈试图说服她回到丈夫身边,但是格吉拒绝了,阿农戈也没有别的办法。尤曼要求归还十一英镑彩礼,可阿农戈说他现在没钱,而且尤曼只付了六英镑彩礼。
吉金基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只是说:“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比如,尤曼和阿农戈的争端涉及究竟欠了多少彩礼,为什么只有证人宣誓?”莫斯比问。
莫斯比有时会来旁观,可他发现处理过程令人不解,所以经常在结束后询问吉金基一些问题。
“为了确保他所说的完全属实。”
“老方法慢慢消失了。”吉金基对赛维表示赞同。他并没有说年轻人喜欢这种方式,因为欧洲人也曾颁布法令说,只有在女方同意结婚的情况下才能支付彩礼。过去,一位年轻的姑娘可能被许给手患麻风、牙齿腐烂的糟老头,她没有选择只能出嫁。如今,女人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只要对方有能力支付彩礼。吉金基自己就在攒钱结婚。
“可是,如果尤曼和阿农戈也宣誓,这也会确保他们所说的完全属实。阿农戈之所以撒谎就是因为他没有宣誓。”
部落法庭每月举行一次,从早到晚,连续三天。法庭每次都会吸引一批观众,有时候人太多,为了场地中央也能有点风,赛维不得不要求大家都坐下。吉金基坐在赛维旁边,在官员留下的本子上记录每一个争端的细节。这工作不错,争论者支付的费用他会得到一些。他不仅有座位,还有一张小桌子,甚至在休庭时都可以在桌上写字。赛维每日听取的控诉各种各样——有人自行车失窃,庄稼歉收是否该由邻居负责——但大多数情况都与妻子有关。在一次争端中,吉金基写道:
“没错,风俗习惯可以不同,可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人而异。记得《圣经》中怎么说吗?‘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
“我会的,赛维。”
“我记得。”吉金基说。莫斯比说过,正是因为明白了上帝的真理才令欧洲人如此成功。他们的财富和国力不容否认,可谁又知道真正的原因呢?
“很多人都说过。”赛维回答,“科旺达部落的马绍提醒我小心那些书记员,他那里是最先安插书记员的地方。马绍运气好,欧洲人相信了他而不是撒谎的书记员,可他知道有些首领没那么幸运。比起口述,欧洲人通常更相信文字记录。我不愿冒这个风险。”他认真地看着吉金基,“你是我的亲人,吉金基,是所有村民的亲人。我相信你会如实写下我说的话。”
吉金基知道他的意思。老人们说过,在过去,人们用类似的东西进行交换:假如你想要山羊,就得用鸡来交换;假如你想娶媳妇,就得把自家的女人许给女方家的男人。后来欧洲人表示,蔬菜不可以充当赋税,坚持要收钱币。不久之后,一切都用货币来交换,你能用它买到一切,不管是一个葫芦还是一个老婆。这让老人们觉得很荒谬。
“阿农戈没有撒谎。”吉金基说,“他只说自认为正确的话,尤曼也是如此。”
这是当天的最后一个争端,当时赛维显然已经疲惫不堪。“卖掉蔬菜偿还彩礼,我小时候不会发生这种事。”后来,他摇着头说。
“可阿农戈所言跟证人说的不一致。”
赛维要求格吉回到丈夫身边谨守妇道。可是她说自己受够了尤曼。赛维责令阿农戈偿还尤曼十一英镑,第一笔还款要在三个月后收成可以销售的时候支付。阿农戈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