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记忆陷阱（第3 / 9页）

再见了母亲，再见了颂玲，再见樱子，再见了父亲的战友们，再见了，曾经给过我亲情温暖的妹妹……

“秦铁，虽然你尽力做得像一个慧人一样，但你毕竟是有感情的。你也应该能体会到儿子对母亲的感情，所以，能帮我个忙吗？”

我想起了樱子，樱子不停地渴望记忆，最渴望一段人格，她说，这样才能成为一个有价值的慧人，客人会付更多的钱给她。我也想起了花姐说的话，樱子一旦被抹去记忆，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走到柳树下，母亲打开房门，脖子上还挂着金边的老花镜。她凝着眉，盯着我一步步来到她的台阶之下。“请问，您……”

在记忆这个问题上，慧人、智人没什么区别。

一座直径50米的圆形透明玻璃穹顶——虽然落满了灰尘——罩住了这座小院，院子里是四间木结构的连体房屋，屋子之前，是一棵五六十年的大柳树，树下放着一个摇椅。房屋之下，种着两排青豆，由于缺乏日光照射，青豆秧子爬得还没有豆架的一半高。一只黑色的猫潜伏在豆秧的缝隙中，警惕地看着我走近。

我失去了这段记忆，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这段记忆太宝贵，这段人生对我来说太重要，我想不起来上次被注射之前，是否也有这么多的感悟，但是这一次，我深切地体会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捆在推车上，推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母亲如果认不出我，恐怕我也难以认清她了。我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年前，若非程雪送来的照片，我已经不敢断言她就是我的妈妈。

头顶红蓝色的灯光似乎唤醒了我体内残存的记忆，那闪烁的灯光像是流过我的河流，熟悉感太强烈了。我似乎预知到，一会儿会有两个穿着淡蓝色医护服的人来为我执行注射，其中一位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虽然口罩能遮住他的口鼻，却遮不住他眼角深刻的鱼尾纹。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真的是小复？”

所以，当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从我身旁迅速向后退去的时候，我丝毫不觉怪异，凭借着他那双眼睛，我已经认出了他就是一会儿为我行刑的人。

母亲虽然是个囚犯，但她的待遇，显然好过了大多数智人。

身体没有死去，可灵魂却被换了一条。如果我再也想不起这段回忆的话，那我就已经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连我都陌生的人。

2

我成为了另一个人，这和我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秦铁的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牢房。

“你是……小复吗？”

又要回到夸父农场了，马上，我第三次驾驶着农场，日复一日去执行枯燥的任务，日复一日地沉浸在自己是个军人的自豪里，日复一日浸泡在谎言中的生活即将开始。

这个场景我反复练习了很多次，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我现在发现，曾经的训练没有丝毫作用。我心内的堤防，轻松地就被母亲的那句呼唤冲垮了。

我忽然对记忆于一个人的重要性有了深刻的体会。

“是我？”我声音有些哽咽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