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流中的洞(第1 / 5页)
我一把抓住麦奇的项圈,狠狠打了一下它的后腿。“哎哟,陶德?好疼!”我又打了它一下,又听见它说:“哎哟,陶德?”
“快走。”我说。我的声流大声咆哮,甚至让我听不到自己的想法。你们看着吧,我马上会因此后悔。
<b>绕圈的傻小子,绕圈的傻小子。</b>松鼠注意到我了,<b>来抓我啊,傻小子。</b>
“你也赶紧滚开吧。”我说。不过,其实我说的话比“滚开”更难听。
但是本知道他可以要求我去摘,也知道我会同意他的要求,因为沼泽是普伦提斯镇附近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你才能逃离人们喷涌而出的声流,偷得半刻清静。他们的想法喧闹且嘈杂,永不止歇,就连在梦中也是如此。有时候,尽管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们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男人和他们的声流。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互忍耐的。
男人真是声流奇物。
“松鼠!”麦奇大叫一声,弹跳起来,蹿离小路。不管我在它后面喊得多大声,最后都得穿过(我四下望望,确信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该死的田野跟过去,要是麦奇掉进什么该死的蛇洞,基里安肯定会大发脾气;尽管我从来不想要这条讨厌的狗,但到头来肯定还要把错算在我头上。
“麦奇!你给我回来!”
“松鼠!”
若是你的狗突然会说话了,你首先发现的就是,跟狗压根儿没什么话好说。真的没有。
“陶德,我要拉㞎㞎。”
“闭嘴,麦奇。”
“陶德,拉㞎㞎,拉㞎㞎。”
“我说了,闭嘴。”
我蹚过草坪,许多大胃虫粘在我的鞋子上。踢开它们的时候,其中一只碎裂开来,在运动鞋上留下了一道绿痕,以我的经验,这痕迹是除不去了。“麦奇!”我生气地喊道。
“松鼠!松鼠!松鼠!”
它围着树一边打转,一边狂吠。松鼠则在树干上跳来跳去,引逗麦奇。<b>来啊,绕圈的傻狗</b>,松鼠的声流说,<b>来啊,来抓我,来啊,来抓我。绕圈啊,绕圈啊,绕圈啊。</b>
“松鼠,陶德!松鼠!”
妈的,畜生就是蠢。
我们正步行穿过镇东南角的一片荒地。从这里顺坡而下便是一条小河,小河的下游则是沼泽。本让我来给他摘几个沼泽苹果回去,也是他让我带上麦奇的。尽管我们都知道,基里安只是为了讨好普伦提斯镇长才买下了它。于是,去年我生日的时候,虽然我从没说过想养狗,基里安还是突然将这条小奶狗当作礼物送给了我。其实我说过,我真正想要的是基里安把裂变自行车修好,这样我就不用步行前往这座无聊小城里的一个个荒凉破败的地方了。可哪能事事如意?随着一声“陶德,生日快乐”,一条小奶狗塞到了我手里。虽然我并不想要狗,也从来没向谁讨要过狗,但是你们猜,现在是谁不得不给狗喂食、训练、洗澡,带它遛弯儿的?接着它长大了,感染了能让它开口说话的病毒,现在又是谁不得不听它没完没了地嘟囔?猜猜是谁?
“拉㞎㞎,”麦奇自言自语似的轻吠,“拉㞎㞎,拉㞎㞎,拉㞎㞎。”
“想拉就赶快拉,然后闭嘴,别再嘟囔了。”
我从路边拔了一绺草,朝着走在前面的它抽过去,但并没有抽到,我也不想真的打它。它发出一串狗吠,大笑着继续沿小路走下去。我跟在它身后,扬起手中的那绺草拍打道路两侧的野草,眯起眼睛看太阳,努力清空思绪。
说实话,我们不需要去沼泽地摘苹果。要是本真想吃苹果,他完全可以从菲尔普斯先生的商店里买。还有句实话:去沼泽地摘苹果不是男人干的事,男人可从来都不能这么悠闲。现在,还有30天我才能正式成人。这里一年有漫长的13个月,而我已经度过了12年又12个月,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的重大生日了。大家正在紧锣密鼓地计划和筹备,我猜,到时候会有一场热闹的派对,而且我现在脑海里已经有一幕幕的派对画面了,要么是一片朦胧,要么是一片璀璨。总之,生日过后,我就是男子汉了。话又说回来,在沼泽地里摘苹果可不是男子汉该干的事,就连即将成为男子汉的男孩也不该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