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 家(第2 / 5页)
“谢谢你,金瑞。”他说,话音很是轻柔。每当这样的时候,他的腔调就很像一个女人,有些沙哑,没有共鸣音。他温柔地看着我,脸上却没有笑意:“可是,我早就已经不再奢望回返家园了。你看,我已经背井离乡二十年了,那样的放逐跟我现在的流放没有什么区别。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的爱库曼。你得独力肩负起这一切。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先让你的飞船下来吧!然后我再去想别的事情。”
“去那里有大概一百五十英里的路,还没有之前那段难走的路长。整个旅途中都有路,有人让我们留宿,没准儿还可以搭别人的机动雪橇。”
世界边缘是一片碎石遍布的陡坡,在正午惨淡的光线下呈现红白相间的颜色,这片陡坡下方就是一片绵延的冰海:古森湾,从此岸到彼岸,从卡亥德一直到北极,全是冰封的茫茫海面。
我同意了。不过,一想到又得冒着严寒跋涉,我就觉得很沮丧。而且,这次可不是奔向安全的地方,而是要回到该死的边境,到了那里,伊斯特拉凡也许就得舍我而去,继续他的流亡生活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很晚才起来,吃了双倍于定量的早餐。随后套上挽具,拉着轻巧的雪橇驶离这片世界的边缘地带。
我思索良久,最后说道:“加入爱库曼之前,卡亥德必须接受一个条件,那就是,阿加文必须宣布解除对你的放逐。”
“按原来的法子——穿越边境。欧格瑞恩人不会为难我的。”
那天我们吃完了最后一点奥西、最后几盎司的卡迪克芽,只剩了每人两磅积芪密芪和一共六磅的糖。
“哪儿能弄到发射仪呢?”
第二天,我们前方、海岸线往东延伸的曲线变直了。欧格瑞恩就在我们的右方,而前方那条蓝色的曲线才是卡亥德。
“最近的地方就是萨西诺斯了。”
“吃饱喝足,怡然自得。”我说。吃饱喝足后我变得很亢奋,边说边开怀大笑:“吃喝玩乐不能分家。没吃饱怎么高兴得起来呢,是吧?”对我来说,这股劲头就跟那个阴阳圈一般神秘,但却没能坚持多久,伊斯特拉凡神色中的某种东西将我的这种情绪驱散无踪。然后我就很想哭,但努力地克制住了。伊斯特拉凡没有我强壮,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他也许会跟着哭出来。他已经睡着了,就那样坐着睡着了,碗还在他的膝盖上放着。这样的胡乱仓促可不像他的风格。不过,能睡着确实是件好事。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盯着火苗。
“命运之轮又转动起来了。”他非常平静地说道,“要让轮子好好转,我们必须要吃饱。”
“我是认真的。”我强调说,“这是最重要的条件。”
伊斯特拉凡准备了全额定量的晚餐。如果每顿都这么吃,我们的食物只能再维持七天。
黎明到了,又是一个晴天,不过非常冷,气温在华氏零下四十度。往南眺望,能够看到几乎呈直线往南延伸的海岸线,其间不时会有一些凸出来的地方,那是冰河延伸到海中的部分。最初我们紧挨着海岸线行进。刮着北风,我们正好并肩御风而行,一直滑到夹在两座橙色高山之间的一个山口里。出了山口之后,便有一股疾风猛烈地击打着我们,我们差点摔下滑雪板。我们仓皇往东边逃窜,到达平坦的冰海海面,到了这里至少我们可以平稳地站立、继续前进了。“戈布林冰原把我们给吐出来了。”我说。
我眉头一皱,他则咧嘴一笑。
那天晚上,也就是我们整个旅程的第七十五天、登上冰原的第五十一天,阿内尔月哈尔哈哈德日,我们终于走下戈布林冰原,到达了古森湾冰海。今天我们又走了很远的路,一直到天黑才歇脚。空气非常冷冽,不过很清新、很静谧。我们不用再拉雪橇,冰面也异常平整,非常适于滑行。晚上搭好帐篷躺下之后,想着我们身下的冰层不再是厚达一英里,而是只有几英尺,再下方就是咸水,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工夫多想,用过饭后便安寝了。
“没有再近一些的地方了吗?”
当天下午以及第二天一整天,我们穿越了拥挤在红山山脉之间的那些碎裂的冰原边缘、嶙峋的悬崖以及沟渠,下到了冰海。接下来的那一天,我们舍弃了雪橇,把东西装到了背包里:帐篷是最主要的一个负担,还有几包其他的零碎东西,粮食我俩均分了一下,这样下来两人的负重都不到二十五磅。我还背着恰伯炉,那也还是不到三十磅。终于摆脱了那个雪橇,不用再没完没了地拉呀、推呀、拖呀、撬呀的了,真是再好不过了。继续前行的时候,我跟伊斯特拉凡讲了这个想法。他回头看了雪橇一眼,现在它形同一小堆废物,躺在茫茫的冰面和浅红色的岩石之间。“它干得不错。”他说。他对无生命的事物也有着同样的忠诚,如我们正在使用以及已经用过的那些坚固、牢靠、值得信赖的事物。他怀念雪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