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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穿越火山(第1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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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我们转头就能看到后方德拉姆内山喷发出的灰褐色烟雾,同冰原表面融为一体。东北风持续地刮过地面,将我们几天来一直在呼吸的、星球内脏排放出来的烟灰和臭气清扫一空,在我们身后,这些烟雾像一个黑色的盖子覆盖着冰河、下方的山脉、石头峡谷,将星球其他部位全部罩在了里头。冰原说,天地之间唯有冰的存在,北方那座年轻的火山却另有想法。

赞美这未竟的造物!

天上没有下雪,高空有着薄薄的阴云。黄昏时分,冰原上的气温是华氏零下四度。脚下坚硬的新冰与陈冰混杂。新结的冰很滑,呈现出光亮的蓝色,似乎上方有一层白色的釉彩。我们都摔了好几跤。有一次,我在光滑的冰面上摔了个狗啃泥,滑出了十五英尺远。艾套着挽具,弯腰捧腹大笑。随后他向我道歉,并解释说,他还以为在格森星上,只有他会在冰面上摔跤呢。

山内尔姆月阿尔哈德日,嗍麸雪,气温介于华氏十五至二十度之间。今天我们走了十二英里,有效距离大约是五英里,戈布林冰原的边缘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高耸在我们的北面。现在我们看到的冰河宽有几英里:介于德拉姆内山跟德雷米戈尔山之间的那个“手臂”从这里看来只是一个指头而已,我们现在所处的则是“手背”的位置。从帐篷所在的地方回头远眺,只见众多冒着滚滚黑烟的山峰横亘在冰河中,将冰河阻截、割裂开来,河面也变得不再平静。而在我们的前方,河面愈来愈宽、愈来愈高,超越了那些黑黢黢的山脊,缓缓地蜿蜒而上,与远处掩映在云层、烟雾和飞雪中的冰墙相接。火山渣和火山灰随雪飘落,有的厚厚地铺在冰面上,有的嵌进了冰层之中。这样的路面适于行走,拉动雪橇却很艰难,滑板的涂层也亟须修复。有那么两三次,火山岩落在了我们身边。这些石头呼啸着降落下来,在冰面上烧出一个大洞。火山渣啪嗒啪嗒地随雪飘落。这是一个处于形成过程中的世界,肮脏,一片混沌。处身其中,向着北方迤逦而行的我们显得那么渺小卑微。

今天走了十三英里,不过在这样沟壑纵横、裂缝密布的冰原上,如果一直保持这个速度,我们会把自己累趴下,或者遇到比摔跤滑倒更为严重的不幸。

狂风大作,嗍麸雪夹杂着密集的火山灰。大风从西边盘旋而至,漫天都是德拉姆内山的火山灰,暗无天日,一片漆黑。这上头冰面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当我们攀爬一处倾斜的悬崖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震动。嵌进冰面的雪橇被震松了,我也被跌跌撞撞地拖出了四五英尺远,幸好艾的力量很大,牢牢地抓住了雪橇,我们才幸免于跌回崖底的命运。那高度得有二十多英尺,如果我们中有一个摔断了腿或胳膊,那我们俩也许就全完蛋了。危险无处不在——身处其境时,就越发恐怖。我们身后,低处的冰河山谷为白色的水汽所笼罩:在那里,火山熔岩已经跟冰层相遇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明天得向西面再前方的那些陡坡发起进攻。

山内尔姆月斯特里斯日。运气很差。我们花了整整一天,也没能把雪橇拉上山。

山内尔姆月伯尔尼日。运气还是很差,我们必须继续西行,一整天都暮气沉沉的。我们呼吸时都觉得很疼,不是因为寒冷(因为刮西风的缘故,即便是夜间,气温也在零度以上),而是因为吸入了火山灰和烟气。这两天工夫都算是白费了,我们手足并用,爬上一座座陡峭的岩壁和冰岩,却总有无法攀爬的光滑冰面或是陡崖拦截在眼前。我们只好继续努力,却一再地受挫。艾被弄得筋疲力尽、怒气冲冲。他似乎要哭了,不过最终也没有哭出来。按我看,哭泣对他来说应该是不吉利、不体面的。即便是在我们逃亡生涯的最初那几天里,他身体不适并且极度虚弱时,也是背着我偷偷流泪的。这里有个人、种族、社会和性方面的原因——我怎么猜得出来艾不让自己哭泣的原因呢?不过,他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声痛苦的大叫。在埃尔亨朗我初识他时就听到了这声痛苦的叫喊,现在看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听到“一位外星人”在讲话,就问他的名字,听到的便是一个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划破了夜空。现在他睡着了。他的双臂在颤抖抽搐,强壮的身躯显得那么脆弱。我们周遭的一切:冰与岩石、雪与灰烬、火焰与黑暗,都在颤抖、抽搐、呻吟。片刻之前,我看到,悬浮在黑暗天空中的巨大云团下方绽放开了一朵暗红色的花,那是火山发出的巨大亮光。

“火焰和恐惧,好仆人,坏主人。”他让恐惧为他效力,我却差点任由恐惧带着我绕远而行。他身上有勇气和理智。这本来就是一趟艰险的旅程,寻求安全路线又有什么意义呢?有些路线显然缺乏理性,那我也不会去走,但是,肯定没有一条路线是安全的。

山内尔姆月奥尼日。很不走运。这是我们此行的第二十二天了。从第十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往东方前进过一点距离,反而因为老往西走而倒退了二十到二十五英里的路。第十八天之后,我们往哪个方向都没有前进,还不如静坐不动呢。就算能爬上冰原,我们的食物还足够穿越冰原吗?这个念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火山喷发产生的烟雾严重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没法很好地选择路径。艾想要挑战每一处有可能通向冰原的上坡,不管坡度有多大。对我的谨小慎微,他显得很不耐烦。我们都必须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再过个一两天我就要进入克慕期了,紧张的情绪会进一步加剧。与此同时,在这片冰冷幽暗的灰烬当中,我们在冰岩峭壁上四处碰壁。要是让我来写一本新的尧米西教义,我要把那些贼死后送来这里——那些在图卢夫借着夜色偷走大袋食物的贼、那些剥夺了一个人的家庭和名誉并将他屈辱放逐的贼。我的脑袋非常沉重,已经无力再去回顾这一切,只能等以后再把这一切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了。

我真希望能离开这条夹在两个不断咆哮的怪物之间、布满了裂缝和褶皱的冰河。山脉适合用眼睛来看,不适合用耳朵来听。

天空中一轮低低的盈月,阴暗得如同干燥的血液,周围是一圈巨大的褐色虹晕。

今天早上,艾的脸被严重冻伤了,我偶尔转头看他时,发现他的鼻子、耳朵和下巴都成了死灰色。我用力揉他的脸,总算把他救了回来,也没有留下后遗症,不过我们还是得更加小心才行。从冰原上呼啸而下的狂风显然足以致人死命,而我们却必须顶风而行。

山内尔姆月盖伊尔尼日。下了些许的雪,风力加强,气温下降。今天又走了十三英里,从离开第一个宿营地开始算,我们已经走了二百五十四英里,平均每天的行程大约是十英里半。如果不算等候风暴过去的那两天,那么是每天十一英里半。其中有七十五到一百英里都是走弯路。同出发时相比,我们现在与卡亥德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近很多。不过我想,现在我们到达卡亥德的胜算却已经高了很多。

山内尔姆月爱普斯日。里程表显示我们今天走了十六英里,不过从直线距离来说,我们离昨晚的营地不到八英里,还是在两座火山之间那个冰山口里。德拉姆内火山还在喷发。大风吹开沸腾翻滚的灰烬、烟雾以及白色蒸汽的时候,就能看到道道火苗如蠕虫一般顺着黑色的山坡往下蠕动。空气中充斥着一种细微的嘶嘶声,这个声音连绵不绝、无处不在,如果你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去听反而是听不见的。但它又无孔不入,钻进了你身体的每一处缝隙。脚下的冰河不住地颤抖,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暴风雪也许在裂缝之间搭起过冰桥,现在都已荡然无存,被嗡嗡作响、不停跳动的冰层以及冰层下方的陆地给摇倒或震倒了。我们来来回回地走着,寻找一处裂缝的尽头,好让雪橇整个通过,接着又寻觅下一处尽头。我们想要往北走,却总是被迫往西或往东走。在我们上方的德雷米戈尔山跟德拉姆内山同声共气,都在隆隆作响,喷吐着污浊的烟雾。

他这个人身上有个脆弱的地方:他完全不会自我保护,就连他的生殖器官也总是露在身体外面的;不过他很强壮,强壮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不敢肯定他拉雪橇的耐力是否强过我,不过他拉得确实比我猛、比我快——力量是我的两倍。遇到障碍物时,他不管从前面还是后面都可以抬起雪橇,而我除非是进入多瑟状态,否则是抬不起那样的重量的。与他的脆弱及强壮相配的是,他很容易泄气,也很容易斗志昂扬,脾气暴烈而急躁。我们这些天来迟缓又艰难的爬行,使得他心力交瘁,如果他是我们这个星球上的人,我会觉得他是一个懦夫,不过他绝不懦弱。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英勇无畏的人。他已经做好了冒险的准备,迫切地要迎接这突如其来的悬崖考验。

山内尔姆月哈尔哈哈德日。登临戈布林冰原。旅程的第二十三天,我们终于登上了戈布林冰原。今早我们一出发就发现,离昨晚的营地仅仅几百码的地方,就有一条直达冰原的路,这是一条弯曲的宽阔大路,铺满了火山渣,从布满了碎石和裂缝的冰河蜿蜒而出,穿越处处冰岩峭壁,直达冰原。我们顺着大路往上走,宛如沿着希斯大堤漫步。我们终于登上了冰原,终于又向着东方,向着故土的方向行进了。

艾倾向于冒险一试。

艾为我们的成功欢欣不已,我也受到了感染。不过冷静一想,上了冰原之后,我们的处境还跟先前一样糟糕。我们现在是在冰原的边缘。从这里往冰原的深处,密布的裂缝——有些裂缝宽得足以吞没掉整个村庄,不是一座房子一座房子地吞,而是将整个村庄一次吞没——向着北方延伸,望不到尽头。多数的裂缝都正好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所以我们还是得往北,而不是往东走。冰原表面崎岖不平,我们拉着雪橇在巨大的冰块和没完没了的碎冰之间迂回穿行,这些碎冰是巨大的可塑性冰层同火山剧烈撞击形成的。在强压力作用下断裂的山脊呈现出各种奇形怪状,有的像倒塌的高塔,有的像没了腿的巨人,还有的则像弹弓。此处的冰层厚度是一英里,再往前方,冰面越来越高,冰层越来越厚,仿佛是要穿越这些高山,堵住那些火山口。北面数英里处,一座山峰高耸在冰层之上,那是一座年轻火山形状优美的火山锥,比这个冰层年轻数千年。冰层不住地挤压、撞击,形成了多处深坑,以及巨大的冰砾和冰脊。冰层之下是绵延六千英尺的矮坡,我们看不见它。

山内尔姆月尼德哈德日。早上雪就停了。天阴,有风,气温大约华氏十五度。我们脚下这条有着众多支流的大冰河从西面注入峡谷,现在我们则是在冰河的最东头。德雷米戈尔山跟德拉姆内山基本上已经被我们抛到了身后,不过德雷米戈尔山陡峭的山脊依然耸立在我们的东面,几乎与视线平行。我们一路爬行,现在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沿着漫长弯曲的冰河往西走、慢慢登上冰原呢,还是直接攀爬今晚营地以北一英里处的冰岩峭壁,这样可以缩短二三十英里的路程,但是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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