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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 家(第5 /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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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已经走了,下山去了。他向来就是出色的快滑手,这一次又没有为了等我而减缓速度。他飞速掠过雪地上空的阴影,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他离开我,径直往边防哨兵的枪口上撞了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应该大声叫喊过,警告或者命令他停下,随后某处冒出了一道亮光,不过我已经不太确定了。反正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栅栏飞扑过去。在他到达栅栏之前,哨兵便开枪打倒了他。他们用的不是声波枪,而是劫掠枪,这种古老的武器一次射击就能爆射出无数的金属片。他们开枪是想置他于死地。我赶到他身边时,他身子扭曲躺倒在地,已经奄奄一息,半边胸膛已经被打没了,滑雪板竖立在一边的雪地上。我用双手抱住他的头,对着他说话,可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通过特定的方式回应了我对他的爱。他的知觉渐渐消失,头脑分崩离析,思想变为一片混沌,但还是用那种无声的语言唯一一次清晰地说出了:“阿瑞克!”随后便再无声息了。我蜷在雪地上,抱着他,他的身体慢慢僵硬。他们让我那样待了一会儿,随后便把我架起来带去了某个地方,把他带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去往监狱,他则去往幽冥。

“这边有哨兵。你得等到天黑以后再走,西勒姆。”

我用尽全力压在雪橇后把手上,又是拽,又是摇,又是撬,想把雪橇从冰缝边缘拉回来。起初雪橇没怎么动,但我把全身的重量死死压在把手上,拼尽全力往回拖,最后雪橇终于慢慢地动了起来,接着突然滑行起来,远离了冰缝。伊斯特拉凡双手抓住了冰缝的边缘,他的身体重量也帮了我的忙。他被挽具拖着,挣扎着爬上边缘,然后脸冲下瘫倒在了冰面上。

“是泰博的探子。”他痛苦地喘着粗气,随即向一旁滑了过去。

我差点就要松开把手找他去了,没有松手完全是运气。我抓牢把手,茫然四顾,寻找他的踪影。然后我的视线落到了一处冰缝的边缘,因为那边有一座雪桥断了,雪桥脱落的那部分正在砰砰啪啪地往下坠落。他脚冲下直直地滑下去了,雪橇之所以没有跟着他掉下去,全靠我身体的重量,滑板的后三分之一部分仍然留在坚实的冰面上。他身体吊在挽具上,悬在冰缝之中,他的重量拖得雪橇一点一点地往下倾斜。

我们反身滑过刚刚翻越的那个小山坡,就近找了个藏身处,在一个小山谷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山谷两侧是繁茂的赫曼树林,淡红色的树枝在积雪的压迫下低低垂落,把我们围了起来。我们商量了一个又一个的行动计划:沿着边境线往北或往南走,逃离这片多事的区域,或是爬上萨西诺斯东面的山丘,甚或是顺原路北行,回到空旷的原野,但这些计划都一一被否决了。伊斯特拉凡已经被出卖,我们没法像先前那样公然在卡亥德行走。继续秘密行进也不可能,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帐篷、没有食物,也没多少力气了。现在已别无选择,只能径直冲过边境了。

“我至少得送你到边境啊,西勒姆。”

“你还好吧?”

“那儿可能会有欧格瑞恩的哨兵。”

“在冰缝里。一片蓝色——到处都亮晃晃的。”

“我就待在这边。看在上帝的分儿上——”

到了尼默尔月奥迪尔尼日(以下内容根据伊斯特拉凡的日记,我是没有记日记的),阳光普照,北风劲吹。我们拉着雪橇穿过那些横跨狭窄冰缝的雪桥,往桥下左右两边看,就能看到蓝色的沟壑及深渊。被滑板挤落的碎冰块发出了杳渺、细微的悦耳声音,宛如银丝触碰着薄薄的水晶盘表面所发出的乐音。那天早晨,我们在阳光下拉着雪橇飞越道道深渊,那种如梦如幻、飘然欲仙的感觉至今我还能记起。不过,很快天空又开始转白,空气变得凝重起来,阴影消失不见,天空中和雪面上的蓝颜色也渐渐褪去。在这样的冰面上,我们绝没有料到也会遭遇白化天。因为这片冰面有很大的起伏,所以只有伊斯特拉凡在拉雪橇,我则是在后头推。我一边紧盯着雪橇一边用力推,脑子里除了这件事情,再无其他杂念。突然之间,雪橇猛地一颠,往前直冲而去,雪橇把手差点从我手中挣脱。我本能地死死攥住把手,冲伊斯特拉凡大喊了一声“嘿”,示意他放慢速度,因为我以为,肯定是因为前方冰面平坦,所以他就提速了。可是,雪橇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栽到冰面上,伊斯特拉凡却已不见了。

在黑暗树木底下的黑暗山谷里,我们蜷缩在雪地里,挤在一起好相互取暖。正午时分,伊斯特拉凡打了个小盹,我却因为饥寒交迫而无法入睡。我近乎昏迷地躺在同伴旁边,竭力去回想他以前引用过的那些话:合而为一,生与死,躺在一起……这情景有点像躺在冰原上的帐篷里,不过现在没有遮掩、没有食物、没有休憩,除了彼此的陪伴之外,我们已一无所有,而且很快,我们就没法再相互陪伴了。

我们离戈布林冰原南缘比地图上标注的要近一些,因为在转向南行的第二天,我们便开始遇上了起伏冰以及冰缝。冰原没有火焰山脉地区那样动荡不断、险情迭起,但也是陷阱重重。路上有面积达数英亩的凹陷的深坑,也许是夏季的湖泊;有虚空的雪面,你喘一口粗气,也许就会陷进一英尺深的坑里去;有支离破碎、布满了小孔和裂缝的冰面;越往前,就有越来越多的大冰缝以及昔日的峡谷,有些宽阔如高大山脉里的峡谷,有些则只有两三英尺宽,却深不可测。

下午的时候,天空阴霾重重,气温也开始下降。山谷里虽然没有风,但也冷得无法安坐了。我们只好起来活动一下,即便是这样,到了日落时分,我还是开始一阵一阵地发起抖来。这样的情况,我在穿越欧格瑞恩的囚车上也经历过。黑夜似乎再也不会来临,不过最终天还是开始转黑了。借着蓝幽幽的夜色,我们爬出山谷,在树木和灌木丛间爬行,翻过山坡,边境线依稀在望,就是苍白雪地上几个模糊的圆点。没有亮光、没有东西在移动,也没有任何的声响。西南方的远处,有一个小镇闪着黄色的微光,那是欧格瑞恩某个小小的共生区村庄,伊斯特拉凡可以拿着他那令人起疑的身份证到那边去,至少能在共生区监狱或者是最近的共生区志愿农场里住上一晚。突然——就在最后一刻——我意识到了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而在此之前,因为我的自私和伊斯特拉凡的沉默,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说:“等等——西勒姆——”

四下一片昏暗,刮着强风,我们艰难地向前行进。整整七星期以来,我们的视野内只有茫茫的冰天雪地,所以伊斯尔霍斯悬崖的出现对我们是个莫大的鼓舞。从地图上看,悬崖离南面的深绥沼泽和东面的古森湾都不远。但是,地图上对戈布林地区的标注是不可信的。我们已经走得筋疲力尽了。

“什么?”

他笑了。尽管呼吸仍然很困难,他还是站起身来,又一次上了路。我也起身,伴他同行。

他摇晃着身子坐起来,用吹口哨似的声音轻声说:“蓝色——一片蓝色——深渊里的高塔——”

我们穿行在那个引发争端的峡谷中,滑过一个个冰封的小树林,翻越一座座山丘、一片片原野。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只有一片阳光明媚的天空、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还有我们疾行时投下的影子。崎岖的地面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一直到离边境不到八分之一英里处时,我们才看到了边境线。它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一排栅栏,栅栏的柱子只露出了雪地几英尺,顶部漆成了红色。欧格瑞恩那边看不到有哨兵。在我们这边,地上有滑雪板留下的痕迹,南边有好几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

我在他身边跪下,费力解开挽具。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部还在随着他喘气一起一伏,这副样子让我很是惊慌。他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一边的脸也被擦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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