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 / 4页)
“跟我说说你的时代。”我说。
“危不危险?”我倚在栏杆上问道。海伯利安已经被我们抛在了身后,成了一粒小星点,海伯利安的太阳位于左舷,那是一颗炫目的恒星。飞船聚变驱动器喷射出长达数公里的等离子之尾,给人一种印象,就好像我们正稳稳地栖息在一根极高的蓝色柱子上,让人产生一种明显的恐高效果——这种无依无靠地站在太空中的幻觉,造成了某种等同于恐高症的效果。直到那一刻,我终于发现自己对任何恐惧症都相当敏感。
“对我来说,这是相当漫长的一天,”孩子悲愁地说着,“早上,我只是走了几步,便穿过了人类在海伯利安拓殖以来的一半时间。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除了马丁叔叔——肯定都已经死了。”
“三十秒后进入跃迁点。”飞船说。即便在这儿,声音也好像是从半空中发出来的。
“不一定,”我说,“在你消失后不久,圣神便来到了海伯利安,所以,你的朋友中,可能有些人已经接受了十字形,他们可能还活着。”
“明白了。”我说道,但依旧心存怀疑,从栏杆边走了回去。
“接受了十字形,”女孩重复道,微微颤抖,“我没什么亲戚——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太相信,我的朋友或者妈妈的朋友会……接受十字形。”
“我在想,离开星系的时候,为什么老诗人没有联系我们。”我若有所思地大声说道,“他肯定很想跟你说话。”
飞船外,宇宙收缩成船首的一个蓝色球体,以及船尾翅翼后的红色球体。我了解基本的科学知识,本以为会看到多普勒效应,但是眼前的效应是错误的,因为之前在传送进超光状态前,我们并没有达到光速,而现在,我们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它,进入了霍金曲空。不管怎样,那蓝色和红色的光圈——如果定睛凝视,我能在两个球体中看到集簇的星辰——现在越发朝船头和船尾移去,越发收缩成微小的颜色点。中间,那浩瀚的视界中,是……一片虚无。我说虚无,不是指漆黑一片。是指虚空。我的意思是当人试图观察一个盲点的时候,那种令人昏晕的无法看见的感觉。我是说一种极其强烈的虚无,它导致的眩晕几乎马上让我作呕起来,并猛烈拷打着我的身体系统,那烈度堪比几秒钟前肠子被瞬间扯出来的感觉。
伊妮娅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马丁叔叔永远不会使用密光或是全息形式跟我联系。我们约好了,在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飞船依旧在那儿,蒙蒙地出现在我们的“头顶和下方”,我们脚下的瞭望台看上去依旧实际存在——但是,那景象就仿佛没有任何光线照射在它上面。在我写下这些话的当口,我意识到它们是多么的荒谬——如果要看见什么东西,必定得有反射光才行,可那效果真的像是我的眼睛罢工了一样,它们直接获取了飞船的“形状”和“体积”的信息,光线仿佛被遗漏了。
我盯着她。“这么说,你们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我是说——你离家出走,霍鹰飞毯,所有的一切?”
“力场当然会把宇宙辐射和有害的太阳辐射偏转掉,”机器人说,“并把海伯利安太阳的各种辐射阻挡,让我们盯着它看的时候不至于变瞎。除此之外,它允许可见光射进来,甚至让它们变得更加漂亮。”
我俩静静地对视了片刻,我意识到,这个年轻的人儿是多么异乎寻常。就在“今天早上”,当这个孩子踏进狮身人面像的时候,海伯利安上我所熟悉的大多数历史事件都还没发生呢。
“那辐射呢?”我问。
“嗯,总而言之,”她说,“我们计划的那些事没有详细到连霍鹰飞毯这类的细节都能涉及——我们当然不知道领事的飞船会不会带它一起回来——但母亲和我的确计划,如果光阴冢山谷不能进就进迷宫。这计划完成得挺好。我们希望领事的飞船能带我出星球。”
“如果密蔽场失效一秒钟,”贝提克说,“在如此高的重力负荷和这么高的速度下,我们会马上死掉。在不在飞船里都没啥两样。”
太空也不见了。我说的太空,是指不到一秒钟之前还在观赏的景色——海伯利安璀璨的太阳,快速后退的星球小点,飞船边上的炫目之光,在那眩光之下可见的几颗明星,甚至我们曾经栖息的那根蓝焰之柱——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真是难以形容。
听到我的想法,她又露出了笑容。“妈妈和我确定了计划的基本细节。她死后,马丁叔叔和我讨论了这些计划。今天早上,他目送我进入了狮身人面像……”
我想,我曾希望飞船在进入传送的时刻能说点什么——比如说最后的倒计时,诸如此类——但是没有任何公告。突然间,霍金驱动接管了聚变驱动的职责;发出短暂的嗡嗡声,就好像是我的骨头在叫唤;一阵可怕的眩晕袭遍我的全身——感觉肚子里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没有痛楚,但是严酷残忍;然后,就在我领会这些感觉之前,它们全部消失了。
“今天早上?”我惊道,满脸疑惑。然后,我明白了。
伊妮娅坐在钢琴长凳上,开始弹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但是听上去很古雅……也许,是首来自二十六世纪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