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4 / 5页)
“我亲手埋了他。若你想打听,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墓在哪里。我用石块盖住他,以免被食腐动物挖出来,然后将他的头盔置于坟头上,标志他的安息之地。但这是个严重错误,其他人找到了我设置的墓标,并将其据为己有。在盐场镇杀人奸淫的并非桑铎•克里冈——尽管他或许同样危险——河间地如今充满了这样的野兽。我不会称他们为狼,狼比他们更有尊严……连狗也是。”
“当然可以。今晚有炖鱼肉。你们早上要坐渡船吗?”
“我对桑铎•克里冈此人略知一二。多年他来一直担任乔佛里王子的贴身护卫,即便在这儿,也能听说他的故事,其中有好也有坏,而即使我们听说的只有一半真实,这也是一个苦难而饱受折磨的灵魂,一个嘲笑着诸神同时也嘲笑人类的罪人。他忠诚效力,却感受不到由此带来的自豪;他努力战斗,但胜利中没有喜悦;他饮酒如水,企图淹没感受;他没有爱,也不爱自己,驱使他的是仇恨。他虽犯下许多罪孽,却从不寻求宽恕。其他人梦想爱情、财富和荣耀,而这个人,桑铎•克里冈梦想着杀死自己的兄长,这是如此可怕的念头,单单说出来就令我战栗。然而那是滋养他的面包,那是让他生命之火继续焚烧的燃料,他期望看到哥哥的血染在自己的剑上,这悲哀而充满愤怒的生灵为此而活着……然而现在连这点希望也被夺走了,多恩的奥柏伦亲王以一根毒矛刺穿了格雷果爵士。”
狗儿摇摇尾巴,梅里巴德甩掉脚上的烂泥。“我们请求一晚的住宿。”
“听起来你好像同情他。”布蕾妮说。
这番话好像匕首插进她肚子里。不,布蕾妮心想。不,那太残酷了。“也许……就是说你不能肯定……?”
“我没生病,也没受伤或怀孩子。”
“我肯定在十字路口的旅馆,那孩子跟桑铎•克里冈在一起,开店的是老玛莎•海德,后来被狮子绞死。我肯定他们正往盐场镇去。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不知她现在在哪里,甚至不知她是否活着。然而有一件事我确实知道:你追捕的人已经死了。”
“目前没有,”纳伯特说,“前来造访我们的女人不是生病就是受伤,或者怀了孩子。七神赐予长老医疗之手,他让许多连学士们都无法治愈的男女恢复健康。”
这又让她吃了一惊:“他怎么死的?”
他们爬过环绕岛岸的碎石堆,三个人正在等候。他们穿修士兄弟的棕褐长袍,袍子有宽大的钟形袖口和尖顶兜帽,其中两位还用长长的羊毛布裹住脸的下半部分,只能看见眼睛。开口说话的是第三位。“梅里巴德修士,”他大声说,“差不多一年没见了。欢迎你,还有你的伙伴们。”
“是的。倘若你看到他临终的样子,也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我在三叉戟河边遇到他,是他痛苦的嘶喊声把我吸引了过去。他恳求我给他慈悲,但我已发誓不再杀戮。相反,我用河水擦洗他发烫的前额,给他喝红酒,并在伤口抹上药膏,但我做的实在太少,也太迟了。猎狗死在那里,死在我双臂之中。你也许在我们的马厩里见过一匹高大黑马,那便是他的战马,陌客。一个亵渎神明的名字,我们为它改名浮木,因为是在河边找到它的。我恐怕它带有前任主人的脾性。”
泥滩在周围泛着潮湿的光,映衬出近百种斑驳色调。烂泥是深黯的褐色,差不多跟黑的一样,但也有一片片金色沙地,一块块灰色与红色的突起岩石,以及一丛丛黑色与绿色的海草。鹳鸟在潮水坑中跋涉,留下许多脚印,螃蟹则在浅滩表面疾走。空气带有海盐和腐败的味道,泥巴吸住人们的脚,直到人们用力,才“啪”的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叹息。梅里巴德修士转了一个又一个弯,留下的脚印里很快注满了水。等地面变得坚固,并开始上升,她估计至少走了一里半路。
那匹马。她见过那匹牡马,听到它乱踢的声音,她一直不相信战马会被训练得又踢又咬。在战争中,它们也是武器,就像骑着它们的人。就像猎狗。“这么说是真的,”她木讷地道,“桑铎•克里冈死了。”
“这是信仰之路,”梅里巴德修士劝导,“信仰,坚持,虔诚,才能找到所寻求的安宁。”
“是的,兄弟。”布蕾妮解开头发,甩甩脑袋。“你们这儿没有女人?”
“他凭剑而活,死于剑下。”
纳伯特兄弟愣了一下:“女人。”
“你肯定?”
“希望那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梅里巴德转向旅伴们,“纳伯特兄弟是教会监理,每七天中有一天可以讲话。兄弟,这些善良的人一路帮助我。海尔•亨特爵士是河湾地的英勇骑士;这孩子波德瑞克•派恩,来自西境;这位是布蕾妮女士,塔斯的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