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四十八小时穿越地中海(第2 / 3页)
而龚赛伊呢,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宽六英尺、背上有三条纵向尖脊凸纹的海龟。我真遗憾没有看到这只爬行动物。因为,根据龚赛伊的描绘,我想它肯定是一种相当罕见的棱甲龟。而我只见到几只长甲龟。
因此,这次快速穿越深水区时,我见到了多少失事船只的残骸,有的已经长满了珊瑚,有的才刚刚生锈:船锚、大炮、炮弹、铁器、螺旋桨叶片、机器部件、破碎的汽缸、无底的锅炉,还有东倒西歪地悬在水中的船体。
至于海洋哺乳动物,我觉得在经过亚得里亚海口时辨认出了两三条背鳍像抹香鲸的鲸鱼,地中海特有的、前额有细斑马纹的球头属海豚,还有十几只黑毛白腹海豹,它们又名僧海豹,活像身披三米长黑袍的多明我会教士。
这些失事船只有的因相撞,有的则由于触礁而沉没。我看到一些垂直下沉的船只,桅杆挺直,索具在海水中浸泡,已经变得僵直。它们好像抛锚停泊在一个巨大的集市港口里,等待着扬帆起航。当鹦鹉螺号在它们之间穿行,用舷灯照射它们时,它们仿佛是在向鹦鹉螺号挥旗致意,发送口令呢!可惜,不是。在这个灾难之地,只有寂静和死亡!
我之所以没能观察到米拉莱鱼、鳞鲀单鼻鲀、海马、茹昂鱼、向心鱼、鳚鱼、羊鱼、隆头鱼、胡瓜鱼、飞鱼、鱼、帕热尔鲷、铲鱼、颌针鱼,以及黄盖鲽、菲莱鲽、普里鲽、舌鳎、鲮鲆等大西洋和地中海都有的,鲽目家属中的主要代表,全是因为鹦鹉螺号以令人目眩的速度穿越这片物产丰富的海域。
“没错,小伙子。”我回答说,“它整个把利比亚海峡给挡住了。史密斯<a id="ch3-back" href="#ch3"><sup>(3)</sup></a>所进行的探测证明,欧非大陆从前在波格角和富里那角之间是相连的。”
有关枝节动物,龚赛伊在笔记上非常正确地把它们分成六纲,其中三纲为海生纲。它们是甲壳纲、蔓足纲和环节纲。
“先生别见怪,”龚赛伊看了说道,“这就像是一个连接欧非大陆的地峡。”
甲壳纲又细分为九目。第一目是十腕(足)目,也就是那些一般都连成一体、口腔器官上长着好几对节肢的节肢动物,它们长有四、五或六对胸足或能行走的足。龚赛伊按照我们的导师米尔恩·爱德华兹的分类法把十足目分成短尾、无尾和长尾三组。这些名称略显粗俗,但非常贴切、准确。在短尾组中,龚赛伊记录了前额上长着两个叉开的尖凸的亚马提无尾虾,不知何故被古希腊人奉为智慧象征的无尾蝎、棍状海蜘蛛和刺状海蜘蛛——它们通常都生活在深水里,可能是迷失了方向才来到这里——十足蟹、矢形蟹、菱形蟹、粒纹蟹——龚赛伊旁注道“很容易消化”——无齿伞花蟹、埃巴里蟹、波纹蟹、毛绒蟹等等。长尾组被分为鳞甲、掘足、不能站立、长臂和足目等五科。龚赛伊记录了雌虾肉颇受青睐的普通龙虾、虾蛄、沿海虾和其他各种可食用的虾。由于龙虾是地中海唯一的鳌虾属动物,所以龚赛伊没有对包括鳌虾属动物的不能站立科进行细分。最后,在无尾组中间,龚赛伊看到了一些普通的德罗西纳蟹,它们正在争抢一只被遗弃的贝壳,还有前额带刺的同源蟹、寄居蟹和鲍塞拉那蟹等。
我在地中海的航海图上,把这个长长的暗礁的位置指给龚赛伊看。
鹦鹉螺号离直布罗陀海峡越来越近,我发现,地中海海底失事船只的残骸也越来越多。这时,非洲海岸与欧洲海岸的距离也缩小了。在这里狭窄的海域发生船舶相撞的事故也十分频繁。我看到许多铁船的水下体、汽轮稀奇古怪的残骸,有的横躺着,有的竖立着,犹如一头头身躯庞大的动物。其中有一艘船船帮开口,烟囱弯曲,机轮只剩下轮缘,船舵已同艉柱分离,但仍有一根铁链相连,船名板已经被海水侵蚀,展现出一幅凄惨的景象!在这次海难事故中,有多少生灵命归西天!有多少遇难者葬身大海!船上是否有人死里逃生,把这场灾难告诉世人?或是波涛封锁了这起海难事故?我也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艘沉入海底的船只有可能就是那艘二十年前连货带船一起失踪、后来从未听人说起的阿特拉斯号船!啊!地中海海底的沉船史将是一部多么悲怆的史诗!在这个白骨成堆的地方,有那么多的财富付诸东流;有那么多的遇难者葬身此处!
龚赛伊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他没有时间去观察口足目、端足目、同足目、等足目、三叶虫目、鳃足目、介形目和切甲目,以便把甲壳纲动物补充完整。要结束对海洋节肢动物的研究,他恐怕还得列举包括剑水蚤、亚居尔蚤在内的蔓足纲,以及他已经细分为管栖目和前肢目的环节纲。不过,此时,鹦鹉螺号已经驶离利比亚海峡的浅水区,回到深水区以后又恢复了原先的航行速度。自此,我们再也没有看到软体动物、节肢动物和植形动物,偶尔见到几条大鱼像影子一样一闪而过。
我们正在西西里岛和突尼斯海岸之间航行。在波恩角和墨西那海峡之间的狭窄空间里,海底几乎是骤然上升,形成了一个真正的海脊。从海面到海脊顶端只有17米深的水,而海脊周围则深达170米。因此,鹦鹉螺号不得不谨慎地行驶,以免撞到这个海底屏障。
二月十六日夜间,我们驶入了地中海的第二个海底盆地,盆地的底部深达3000米。这时,鹦鹉螺号在螺旋桨的推动下,凭借自己倾斜的尾翼,滑到了海底盆地的底部。
关于植形动物,我得以在瞬间欣赏到一串勾在了潜艇客厅左舷窗外的美丽无比的橙黄色水螅,形似纤细的丝带,分成无数的枝杈,末梢是一束再精致不过的花边,就连阿拉克尼<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的对手们也自叹弗如。很遗憾,我没能采集到这种美丽的标本。要不是十六日那天晚上,鹦鹉螺号莫名其妙地放慢了航行的速度,那么地中海的其他任何植形动物肯定都不会映入我的眼帘。下面就是当时的情形。
虽然海底盆地底部没有美丽的自然风景,但却把一幕幕扣人心弦、骇人听闻的景象映入了我的眼帘。事实上,我们正穿行在地中海海难事故频发的海域。从阿尔及利亚海岸到普罗旺斯沿海,曾经有多少船只不幸遭遇了海难,又有多少船只莫名其妙地失踪!与浩瀚无垠的太平洋相比,地中海只不过是一方湖泊。不过,这是一个任意肆虐、变化无常的湖泊,对于扬帆在天水之间航行的单桅三角帆船来说,今天风平浪静、温顺听话的地中海,明天却狂风肆虐、白浪滔天,足以把最坚固的船只抛入万丈深渊,砸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