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泰迪·汉弗瑞先生的初次印象(第2 / 2页)
<a href="#noteref_5">[5]</a>黑斯廷斯(Hastings):英国东萨塞克斯郡的海滨城镇,是一〇六六年黑斯廷斯之战的发生地。
下午四点,已是日暮时分。霍尔太太鼓起勇气,打算进屋问问那位客人是否要喝茶。就在这时,钟表匠泰迪·汉弗瑞来到吧台边。“我的天哪!霍尔太太,”他说,“这鬼天气,穿薄靴子简直要命!”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他告诉霍尔,他有个住在黑斯廷斯<a id="noteref_5" href="#footnote_5">[5]</a>的姨妈,曾被一个陌生人用空箱子诈骗过。这么一说,霍尔感到疑惑重重。“我们走,好家伙,”霍尔喊道,“我想我必须得弄个明白。”
“修钟?”他睡眼惺忪地朝四周张望,隔着捂嘴的手问道。很快,他便彻底清醒:“当然可以。”
泰迪这才如释重负,继续蹒跚着向前赶路。
“先生,这人来修钟,您不介意吧?”她从一时惊吓中回过神来,说道。
然而霍尔回家以后并没能如愿以偿“弄个明白”,反倒被妻子痛骂一顿,因为他在锡德桥耽搁了太久时间。他好声好气地问话,得到的却是妻子疾言厉色的答复,而且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尽管有些丧气,但泰迪在霍尔先生心中播下的怀疑种子已然生根发芽。“你们女人什么都不懂。”霍尔先生嘀咕道。他决心一有机会,非得把这个怪客的身份弄清楚不可。大约九点半光景,那个陌生人已经上床睡觉,霍尔先生气势汹汹地闯进客房,逐一扫视妻子的家具,无非想表明陌生人绝非这栋房屋的主人。他又端详起陌生人留下的一张数学演算稿纸,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夜晚临睡前,他叮嘱霍尔太太,明天客人行李送来时,务必仔细查看。
霍尔一脸从容地勒住缰绳。“怎么回事?”他问。
“我以为,先生,”霍尔太太说,“您应该愿意把钟——”她正打算说“修好”。
“有个模样古怪的客人住在车马旅店,”泰迪告诉他,“我的天哪!”
“一点也没有。”陌生人说。“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他转身对霍尔太太说,“这个房间的确是归我私人使用的。”
随即,他绘声绘色地向霍尔描述起这个怪客来。“看上去乔装打扮过,我应该没说错吧?倘若有人要待在我的地盘,那我可得瞧瞧他的模样,”泰迪说,“但女人们会盲目轻信——很容易就相信陌生人。他已经住进你的屋子,却连名字都没说,霍尔。”
她推开房门,发现那位客人正靠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似乎在打盹,缠着绷带的脑袋垂在一边。屋内仅剩的光源便是壁炉中的火光,以及开门时洒下的落日余晖。那炉火照亮他的双眼,仿佛铁路禁行信号一般,垂头丧气的脑袋则埋在暗影之中。她一眼望去,一切都泛着红光,晦暗不明,若隐若现,加之她刚打开过吧台灯,更觉两眼昏花。然而刹那间,她似乎觉得眼前那个人的嘴巴张得硕大无比——简直大得出奇,将他的下半张脸完全占据。头缠白布,眼戴巨镜,还有下面那张血盆大口。此情此景一晃而过。随即,他的身体动了一下,从椅子上蓦地坐起,举起手来。霍尔太太把门敞开,屋内顿时更加亮堂,她这才终于看清他用围巾盖住的脸,如同先前用餐巾捂着时一样。她暗自思忖,刚才也许是光线昏暗造成的错觉。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霍尔,”霍尔太太说,“我的事我自己来管。”
她领着钟表匠来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便往里走。
她恨不得再痛骂霍尔先生几句,因为那陌生人无疑是个古怪的家伙,连她自己也摸不透对方的底细。午夜时分,她突然惊醒过来。原来,她梦见一个硕大的白色脑袋在身后紧追不舍。那脑袋形似芜菁,镶嵌着两颗巨大的黑眼珠,长在不计其数的脖子上。不过,霍尔太太是个沉着冷静的人,她抑制住心中的恐惧,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霍尔太太深表赞同,转身瞧见他带着工具包。“你来得正好,泰迪先生,”她说,“我想请你看一看客房里那座古董钟。钟倒是能走,而且敲得又准又响,可时针却失灵了,总是指着六点。”
“但愿……”汉弗瑞先生说,“没打扰到您。”
“不至于吧!”霍尔说,他这人总是后知后觉。
“下午好。”陌生人望着他,招呼道——拿汉弗瑞先生的话来说,那人戴着一副深色眼镜——活像“一只龙虾”。
“千真万确,”泰迪说,“房租按周计算。无论他是什么人,这周之内你都无法赶他走。而且明天还有一大堆行李要运来,这是他自己说的。但愿行李箱里装的不是石头,霍尔。”
霍尔太太走出客房去取灯,那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很快,灯取来了。泰迪·汉弗瑞先生刚进屋,迎面就碰见这个绷带怪人。如他自己所述,他当时“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