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楔子（第3 / 3页）

暮色渐临，铁墙内又传出两声惨呼——

一声霹雳打下，倾盆大雨立刻滂沱而落，豆大的雨点，击在林木上，但闻遍野俱是雷鸣鼓击之声。雷光再次一闪，一群健马，冒雨奔来，暴雨落下虽才片刻，但马上的骑士，却已衣履尽湿了。

夕阳漫天之下，浓密的丛林里，走出一个瘦小而慓悍的汉子，颓丧地坐在马上，往昔的精悍之气，此时却已荡然无存，在这短短的半日之间，他竟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

暴雨前的狂风，吹得漫山遍野的草木，簌簌作响，虽不是盛夏，但这沂山山麓的郊野，此刻却有如晚秋般萧索。

两滴泪珠，沿着他瘦削的面颊流了下来，他无力地鞭策着马，向济南城走去。

“多手龙”目光在金四面上一转，冷冷道：“四哥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就把以前誓共生死的话，忘了好了。”

这身躯瘦小的汉子此刻双眉深锁，面带重忧，看着后两骑也都已奔进了树林，他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在雨中愕了半晌，终于也缓缓向这浓密的树林中走了过去。但是他每行近这树林一步，他面上那种混合着忧郁和恐惧的神色，也就更加强烈一些，生像是在这座树林里，有着什么令他极为惧怕的东西似的。

缓步走到墙脚，从“翻江龙”手中接过巨索，手臂一抡，“砰”地将铁钩搭在墙头上，拉了拉，试了试劲，沉声道：“三哥，我也去了！”双手一使力，身形动处，便也攀了上去。

焦急呐喊的瘦小汉子，面上惶恐的神色越发显著，哪知肩头实实地被人重重打了一下，另一骑马上的虬髯大汉，纵声笑道：“你穷吼什么！那个树林子又不是老虎窝，凭什么进去不得？”猛地一打马股，也自扬鞭驰去。

“翻江龙”转过头，目光亦在金四面上一转，张口欲言，却又突地忍住了，长叹了口气，猛一长身，跃起两丈，轻伸铁掌，抓着了那段巨索，双掌替换着拔了几把，彪伟的身躯，也自墙上升起。

浓云如墨，蛰雷鸣然。

夕阳照在林中的铁墙上，发出一种乌黑的光泽，墙内却仍然一片死寂，就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但这时雨声本大，前行的两骑，去势已远，他这焦急的呼喊声，前面的人根本没有听到，只见马行如龙，这两骑都已驰进那浓林里。

只听“砰砰”两声，“入云龙”知道他们已落入院中了，一阵风吹过，林梢的积雨，“簌”地落下一片，落到他的身上。

右面马上的骑士，撮口长啸一声，也自纵骑追去，紧接在后面并肩而驰的两骑，马行本已放缓，此刻各自挥动掌中的马鞭，也想暂时躲入林中，先避过这阵雨势，哪知身后突地响起一阵焦急的呼声，一个身躯远较这四人瘦小的骑士，打马疾驰而来，口中喊道：“大哥，停马，这树林千万进去不得！”

暴雨已过，苍穹又复一碧如洗，这“入云龙”伫立在仍然积着水的泥地上，面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搐着，也缓缓走到墙脚，但是伸手一触巨索，便又像是触了电似的退了回去。他双手掩在面上，深深地为着自己的怯懦而痛苦，但是，他却又无法克服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当头驰来的两骑，在这种暴雨下，马上的骑士，仍然端坐如山，胯下的马，也是关内并不多见的良驹，四蹄翻飞处，其疾如箭。左面马上的骑士，微微一带缰绳，伸手抹去了面上的雨水，大声抱怨道：“这里才离沂水城没有多远，怎地就荒凉成如此模样，不但附近几里地里，没见过半条人影，而且竟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说话间，魁伟的身形，便离镫而起，一挺腰，竟笔直地站到马鞍上，目光如电，四下一扫，突地身形微弓，铁掌伸起，在马首轻拍了一下，这匹长程健马，昂首一声长嘶，马头向右一兜，便放蹄向右面的一片浓林中，急驰了过去。马蹄踏在带雨的泥地上，飞溅起一连串淡黄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