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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训鼩记(第2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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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4只水鼩我又养了4个月,它们一直很健康,如果不是替我喂养它们的助手犯了错,它们还会活得更久。有一次,我去维也纳办事,傍晚回来时,看到了我的助手。他平时办事都挺可靠的,可是这次他见到我时,脸变得煞白,他记起来自已忘记喂水鼩了。4只水鼩都还活着,但都很虚弱;我们赶快给它们喂食,它们大吃特吃,可是,没过几个小时,它们还是都死掉了。也就是说,它们的症状和我以前想要养的鼩鼱相同。这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我开始收养那些鼩鼱时,它们都已经快要饿死了。

所有的鼩鼱都很难养。这并不是因为谚语里是这么说的,而是因为这种小型哺乳动物新陈代谢非常快,如果没有食物,它们可能两三个小时就饿死了。它们只吃活的小动物,主要是昆虫,而且每天吃掉的食物远远超过了它们自身体重,所以养起来特别费心。在我写这本书时,我还从未成功地长时间喂养地栖的鼩鼱。我也曾偶然间得到过鼩鼱,它们可能都是因为生病了才被逮住的,很快就死掉了。我还从未得到过一只健康的鼩鼱。在哺乳动物的进化次序中,食虫目(Insectivora)动物的等级很低,因此比较行为学家对它们特别感兴趣。在食虫目动物中,我只对其中的一个代表算是比较熟悉,就是豪猪(Hedgehog)。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动物,柏林的赫特(Herter)教授对豪猪的行为进行了非常详尽的研究。对于食虫目的其他动物的行为,人们几乎一无所知。因为它们都是夜行性、半地下生活的动物,没有办法在实地观测中研究它们,而且人工喂养特别困难,也没办法在实验室里研究它们。所以我决定把食虫目动物列入我的研究计划。

如果你是高水平的宠物饲养者,有能力置办一个大鱼缸,最好提供流动的水,如果还能弄到足够的小鱼、蝌蚪或者类似的小动物,我强烈推荐你养水鼩,它们非常有意思,能给你带来莫大的满足感。当然,水鼩比较难伺候。只有在没有更好的食物时,它们才会吃生的切碎的内脏(内脏常常被用来代替活的小动物),而且不能长期作为唯一的食物。另外,绝对要保持水质的清洁。如果你能满足这些明确的要求,水鼩不仅能够活下去,而且会茁壮成长,它们甚至有可能在豢养环境中繁衍后代。

水鼩看上去和企鹅一样笨拙,但入水之后,它们就完成华丽的转身,成为优雅的典范。它那圆鼓鼓的肚子和背部的曲线构成了完美的平衡,形成了漂亮、对称的流线体造型,再搭配上银色的外套、优雅的动作,真是一幅迷人的画面。如果你有能力置办一个大鱼缸,饲养几只水鼩将给你带来莫大的满足感。

一条路线习惯中会有一些比较难于识别的路段,水鼩到了这里总会失去方向,重新依靠嗅觉和触觉,不停地用鼻子和胡须试探,以便找到熟路的“接入点”。一旦水鼩形成了完整的路线习惯,它就会严格遵守路线,就像火车沿着铁轨那样,几厘米都不会偏离。如果它偏离路线两三厘米,它就会立即停下来,开始重新寻找方向。还可以做另一个实验,来证实它的这种反应,方法是在它习惯的路线上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如果改动过大,水鼩就会茫然失措。前文提到,鱼缸内的木桌上压了两块石头,这两块石头刚好离鱼缸侧壁很近。水鼩在沿着侧壁跑时,习惯了跳到石头上再跳下去。如果我把这两块石头从路线上移开,放到桌子中间,水鼩到原来放石头的地方,就会跳到空中,然后“砰”的一声落在桌子上,这时它会很不安,开始用胡须谨慎地左右试探,似乎遇到了未知环境。它们之后的行为非常有趣:它们原路返回,仔细地感知自己的位置,直到重新找到方位。然后它们会回过头来,再次猛跑、起跳、跌落,就像几秒钟前的回放一样。直到这时,它们似乎才悟出来,第一次摔落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是因为熟悉的路线发生了变化。现在它们开始探索变化之处,谨慎地用鼻子嗅、用胡须试探原来放石头的地方。这种从头再来的方法,不禁让我想到一个小男孩的样子,他在背诗时卡住了,于是又从前一句重新开始。

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大脑在不停地转动。克尼格转过身来,咧着嘴对我笑,淡定地把一只水蛭从手腕上拽下来,擦去伤口处的血痕,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打死了三四十只蚊子。他以考官的口吻问我:“刚才那是什么?”我尽可能冷静地回答:“水鼩。”我在心中暗自感谢水蛭和蚊子,是它们给了我思考的时间。但我的大脑仍在快速运转:水鼩吃鱼和青蛙,为其准备充足的食物相对容易;水鼩待在地下的时间也比其他食虫目的动物少,它们才是最适合饲养的食虫目动物。“我一定要逮住它养起来。”我告诉自己的朋友。“太简单了。”他回答道,“我帐篷里的地毯下面就有一窝小水鼩。”我前一天晚上就睡在他的帐篷里,可是克尼格觉得水鼩的事不值一提。在他看来,这类生物太普通了,就像是从他手里吃食、身上带圆点的野秧鸡,在他的芦苇王国里,各种稀奇的生物太多了。

包括老鼠在内,很多小型哺乳动物形成路径习惯的过程,比如学习走迷宫,和水鼩的行为很像;但老鼠的行为体现出更好的适应性,老鼠绝对不会往一块已经不存在的石头上跳。不相信当前感知到的情况,仍然依赖活动习惯,是水鼩最显著的特性。如果感官告知水鼩环境发生变化了,它需要立即修改活动习惯,水鼩会怀疑自己的感官。如果是在一个陌生的新环境中,水鼩绝对能够看到那么大小的石头,能够根据环境避开,或者从石头上跳过去;可是,一旦水鼩形成了一种习惯,并且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习惯就胜过一切。水鼩俨然成为习惯的奴隶,我还不知道有哪种动物像水鼩这样恪守习惯。

在缓慢的行进中,克尼格突然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指着面前一处没有长芦苇的池塘。刚开始,我只能看到灰色的水、蓝色的天、绿色的芦苇,诺伊希德尔湖一带都是这样的风景。突然间,池塘中间出现了一只黑色小动物,像瓶塞一样浮出水面,几乎和人的拇指差不多大。动物学家很少能见到自己无法确认的物种,我却得到了这样一次机会:我不知道眼前的这种动物属于脊椎动物中的哪一种。在最初的零点几秒,我觉得它是某种水鸟的幼鸟,只是以前我没有见过。它好像有喙,像鸟一样在水面上游,而不像哺乳动物。它沿着很小的圈在游,就像是豉甲虫那样,留下很长的三角形尾流,这不像是块头这么小的动物所能做的。紧接着第二个小动物从水下浮了上来,一边发出蝙蝠那样尖厉的叫声,一边追逐第一个小动物。后来两个小动物都潜入水下不见了。整个场景也就持续了不到5秒钟。

几何公理告诉我们,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可是在水鼩看来并非如此。它们永远觉得两点之间最短的路线,是它们的习惯路线。而且某种程度上说,它们恪守自己的原则也是正确的。它们如果沿着直线走,需要不停地用鼻子嗅,用胡须试探,反倒是沿着习惯路线行进的速度更快,比走直线更早到达终点。它们会遵循习惯的线路,哪怕这个线路多次自相交叉。老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在绕不必要的弯路,但水鼩却无法发现,就像玩具火车没法在十字路口直接右转一样。要改变路线,水鼩就必须改变整个线路习惯,这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实现的,而是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逐渐改变。如果线路中有一个环形的绕弯,水鼩要花好几周才能让这个弯缩短一些,但过了几个月,这个弯也不会变成直线。这种线路习惯显然也有其优点:水鼩的眼睛几乎是瞎的,依靠习惯,它就丝毫不用浪费时间来寻找方向,在路线上能跑得相当快。可是,在特殊情况下,这种习惯又会给水鼩带来致命危险。

就这样艰难地跋涉了几个小时后,你会发现身上多处肌肉都开始酸疼,而以前你从未意识到这些肌肉的存在。从膝盖到屁股,都浸在灰白色的湖水里,这里还有数不清的水蛭,它们都饥肠辘辘。就像古老的药方里所说的“Hirudines Medicinales Maxime Affamati”(药效最好的水蛭)。暴露在外的上半身也不能幸免,成群的蚊子包围上来,它们对你发起了疯狂的进攻,而你却无暇反击,因为你要用双手把茂密的芦苇拨开,只能偶尔拍一下脸上的蚊子。英国鸟类学家可能曾羡慕我们这里有罕见的鸟类,但他要是亲自来诺伊希德尔湖一趟,就会知道,在这里看鸟也不完全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曾经有报道称,水鼩在跳入刚刚干涸的池塘时,把自己的脖子撞断了。尽管水鼩可能会遭遇此类不幸,但也不要因为水鼩解决空间问题的方式与人类不同,就轻易地就说水鼩愚蠢,这么说有些目光短浅。如果你深入思考,就会觉得这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两种大相径庭的方式,却殊途同归,都能很好地抵达目的地,一种是认真的观察,就像我们人类所做的,另外一种是在头脑中记住特定区域的所有地物地貌,就像水鼩所做的。

几年后,我们去奥地利和匈牙利接壤的美丽的诺伊希德尔湖(Neusiedlersee)游玩。在那里,我又产生了喂养食虫目动物的想法。这片湖水距维也纳不到50公里,却是东欧和亚洲大草原上常见的那种湖泊。诺伊希德尔湖长50多公里,宽20多公里,最深的地方也只有1.5米深,平均深度很浅。几乎一半的湖面都长满了芦苇,是各种水鸟的理想栖息地。大群的白鹭、紫鹭、苍鹭和篦鹭(Spoon Bill)在芦苇中栖息。不久以前,这里还能看到彩鹮(Glossy Ibis)。灰雁的数量也非常多,而在湖的东岸,芦苇比较少,经常能看到反嘴鹬(Avocet)等比较罕见的涉禽。我说的这次出游,一行有十几名动物学家,我的朋友奥特·克尼格(Otto Koenig)经验丰富,担任向导。我们缓慢而艰难地在芦苇丛中跋涉,疲惫不堪。我们排成纵列前行,克尼格在最前面,我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几名学生,我们身后的灰色湖水中,留下了一条墨色的“航迹”。在诺伊希德尔湖的芦苇丛中跋涉,黑色的淤泥齐膝深,而且里面的细菌散发出的硫化氢味道,极其难闻。每次抬脚,又黏又滑的淤泥就会“啪”的一声掉下去。

我养的这窝水鼩数目不少,它们之间的关系挺融洽的。尽管它们之间经常在玩耍时相互追逐,情绪都很激动,但我从未见过它们之间真正打斗过。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有一天,我清洁完鱼缸后,忘记把它们的窝门重新打开。当我记起这回事,时间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对于食虫目的小动物,由于它们新陈代谢很快,这段时间已经很长了。门一开,所有的水鼩都冲出来,直奔食物盘。它们急着出来,把粪便都弄到了自己身上,它们肯定还排出了某种气体,因为它们出门时带着一阵类似于麝香的强烈气味。虽然它们饿了3个小时,但看上去也无大碍,于是我就去忙别的事情了。可没过多久,当我又回到鱼缸附近时,却听到了非常尖厉的叫声,我发现8只水鼩正进行殊死搏斗,两只已经奄奄一息。我马上把它们分别放到了不同的笼子里,可是还是有两只当天就死了。为什么它们之间会突然爆发如此激烈的战斗?我也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我猜测可能是它们身上的气味突然发生了变化,变得谁也不认识谁了,于是就开始相互打斗。过了一阵,4只幸存者平静下来,我让它们在鱼缸里重新团聚,也不用担心又会出什么事。

我首先从普通的鼹鼠开始。逮住一只健康的鼹鼠很容易,我岳父的苗圃里就有不少。而且我不用费什么事,就能够把鼹鼠养得很好。它刚来,我就把蚯蚓拿在手里喂它,它吃了一大堆蚯蚓,食量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作为行为学研究的对象,鼹鼠特别令人失望。当然,它也有不少有趣之处,比如能够在几秒钟内钻到地下去,我们还可以研究它如何高效地利用自己铲子一样的前爪。如果把它放在手里,还可以感受一下它惊人的力气。此外,如果我把蚯蚓放在地面上,即便鼹鼠在地下,也能凭嗅觉十分精确地定位这只蚯蚓。但这也就是我从这些观察中获得的所有成果了。它一点儿都没有被驯化,而且只有吃蚯蚓时才会到地面上来,然后就像潜艇入水一样,很快地钻回地下。我要买大量的蚯蚓才够它吃,不久我就厌倦了,几周后,我在花园里把它放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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