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文化的骗子（第2 / 4页）

赵力颇有些羡慕地回道：“你说得真好。我也是，可惜我找不到像酒这么好的媒介。”他在她身边坐下，打开酒瓶，倒了一杯递给她。艾轩说：“跟我在一起，你会爱上喝酒的。”赵力有点犹豫，最终道：“给我水吧。”

单位旁边的江南菜馆是他们常去的，老吴要了小包间，三人坐定，老吴上洗手间，出来后在洗手池旁遇到了赵力，抱着臂一脸不高兴，看样子是特地来找他的。赵力问他：“你干吗非要当电灯泡啊？”老吴郑重道：“赵力，别人我不管，艾轩你不能碰。”赵力不解地问：“为什么？”老吴郑重其事道：“第一，我知道你还在调查甜蜜蜜网站的事；第二，他即使不是骗子，也非常可疑。我查过了，那辆车就是他名下的。一个开路虎揽胜、从事策展工作的高富帅，居然要去相亲网站相亲，你觉得他靠自己的魅力找不到女人吗？”

赵力看着他：“你紧张什么？”艾轩回道：“活着这件事，本身就让我紧张和辛苦。我想破罐子破摔凑合活着呢，又觉得没劲。酒是很好的媒介，让我在这两者中间找到平衡。”

赵力一惊，原来老吴居然已经事先调查过了。不过，他为什么要查这个呢？“老吴，我现在已经放弃这个选题了。另外我和艾轩只是刚认识，愿意当个普通朋友先试一试。如果他是个骗子，我自己会感觉到的。于公于私，你可以放心了吗？”老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道：“试什么？”赵力不答。“你喜欢他？”赵力默认。这沉默让老吴心沉了下去，他转身走回餐厅，赵力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感受不到老吴对她仍有意，她也为两人的失之交臂而遗憾。可是时过境迁，现在两人都回不去了，加之那个本质的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她不明白老吴为什么还要在她这里徘徊。

赵力不解：“为什么？”艾轩想了想：“酒让我放松，也让我兴奋。”

“听上去不是很高的评价。”两人离得非常近，他的气息带着酒气。看着她的红唇，他往后微微撤了一下，接着往前倾，这躲便显得像是起跑前的冲刺了。但赵力适时地扭过头，这微妙的瞬间就错了过去。

赵力说：“我以前说你人尽可妻，看来有点说错。你是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老吴忽然站定，叫了一句：“赵美丽。”他的声音有点异常，眼神也和平时不一样。赵力停下来看着他。“我是说，要不然，你，我……”

艾轩自嘲道：“遇到你之后，酒量变差了。”他顿了顿，在她耳畔沙哑低沉：“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赵力这回不躲了，扭脸看着他，调侃道：“你一定是个阅人无数的情场高手。”

老吴干咳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赵力心里隐约感觉到了点什么，有点紧张。正在这时，一个人向他们走来，两人一抬头，居然是艾轩。赵力呆住了。艾轩走路右脚一瘸一拐的，像是扭到脚似的。他走到赵力面前，声音诚挚低沉，“嗨，好久不见。”

“好啊。”赵力看他找着U盘，蹲下插着电视机接头时脚有点不稳，差点撞到桌角，她忙起身去扶了他一把。见他手抖得半天插不进去那U盘，于是也蹲下来，拿过U盘来插。两人有那么一会儿形成耳鬓厮磨之势，赵力心跳少了半拍。他的体味很好闻，是她喜欢的味道。人都说气味相投，喜欢一个人，是先从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开始的。

三人吃着饭，因为有老吴在，赵力与艾轩不便太过亲密，只能说些不咸不淡寒暄的话。艾轩说他去了大理半个月作展览，周六展览开幕，很成功。不过因为下了场雨，他不小心崴到脚，所以走路有点不便。赵力心想大理也不至于没有信号，为什么半个月没有理她？不过不方便问，只能保持微笑。老吴吃着饭，听着，没话找话：“艾先生周六的展览是什么内容呢？”艾轩波澜不惊地回道：“哦，是关于少数民族艺术与后现代艺术之间融合的主题。”吴若寒阴阳怪气：“关于少数民族艺术与后现代艺术之间遥相呼应的主题——真能鬼扯。”艾轩淡淡笑道：“低层次的人会觉得所谓的艺术是鬼扯，因为鉴赏艺术需要敏锐的触觉，细腻的情感，深厚的人文素养。当然，还有天分，以及一颗谦卑的心。这个对吴先生可能难了点儿，不怪你。”赵力忍住笑。

赵力惊叹：“你很爱喝酒。”艾轩拿起一瓶人头马摩挲着：“非常。”

吴若寒生气地斜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层次这么高，却要用相亲网站这么老土的方式找伴侣，实在是很令人费解。”艾轩道：“不管什么方式，它都能增加你结识异性的机会。吴先生看似保守，却对相亲这样的方式嗤之以鼻，不知道是人云亦云，还是你貌似保守，实则开放呢？”

半个月不见，他好像有点瘦了，神情有点疲惫，只是眼睛还是记忆中的深邃明亮。赵力浑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了似的，呆在原地。老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瞪着艾轩。几秒钟之后，血液解冻，赵力浑身都烧了起来，心怦怦地跳着。定了定神，她微笑道：“嗨，好久不见。哦，这是我同事，领导，吴若寒。”艾轩微颔首，“你好，那天见过。”

“我送你。”赵力看他已经在喝酒了，他意识到，耸耸肩，“我的司机二十四小时待命。”看样子他的策展生意好到超出她的想象，又或者他实在是下了大本钱在行骗。她笑着拒绝了，她不怕别人，她怕他。没有喝酒他已让她微醺，喝了酒恐怕她就在劫难逃了。艾轩并没有坚持，只是自己喝着。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艾轩道：“时间还早，要不要看看片子？正好U盘里有部《弗里达》。”

他的记忆力惊人，老吴勉强道：“你好。”

艾轩看着她，笑道：“记得你说过，你会背诵不少关于酒的现代诗，我一直很期待呢。你是要吟诵余光中的《饮一八四二年葡萄酒》，还是顾城的《花雕的自语》，还是海子的《青海湖》？”他举起酒杯，戏谑道：“‘这骄傲的酒杯，贮藏着火和泉水，为谁举起那何等芳醇而又鲜红的葡萄的血液？’”赵力惊讶于他对现代诗的熟稔程度，信手拈来自由搭配而圆融成章。“一会儿要回去，还有很远的路，我怕喝得晕乎乎的不安全。”

“我刚出差回来，正好路过，就想着不知道你下班了没有，没想到这么巧。要不要一去吃个饭？”赵力欣喜：“好。”艾轩礼节性地问了一下，“吴先生吃过没有，要不要……”话音未落，老吴干脆回答：“我本来要和赵力一起吃饭的，既然这样，你也一起吧。”赵力瞪着他，老吴瞪了回去。艾轩看着他们俩，笑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