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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再见,我的爱(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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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力也哭着,抱着他道:“你别难过,我相信你一定用了最好的医疗力量,你尽力了。”艾轩声音沙哑:“上天让我整个家族得这种病,就是在警告我们,我们是被挑中的劣质基因,这种基因必须灭绝。可是我们都僭越了,我以为我能反抗上天的安排,拿孩子赌了一把,结果满盘皆输。生命太过重大,人怎么能代替上天做这件事?我有罪,我该死,我对不起孩子。可是,谁又对得起我们?生我们下来,谁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母亲呢?我的外婆呢?赵力,我无数次地问过上天,我们这样的基因,活着的意义在哪里?难道痛苦就是全部的意义吗?”

二十五楼的大屋里灯火全部燃着,两人坐在沙发上,互相端详着,都是疑在梦中的又悲又喜。艾轩抚着赵力的脸,这脸虽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它是属于健康人的,润泽,富有弹性。手指拂过她好看的饱满唇形,他曾深深吻过可口的它,不知以后可否还有机会……他心头涌起一阵自惭形秽,那是病人对健康人的羡慕和自卑。他颓然放下手,赵力却半道握住它,撸起他的袖子,上下寻找着。艾轩道:“找什么?”

赵力哭着,“你还有我,我不会被吓跑,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赵力醒来,发现自己眼睛里全是泪水,视线模糊不清。她擦干眼泪,赫然发现艾轩站在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她惊跳起来,两人对视。艾轩的眼睛湿润,瘦得微凹下去的脸颊上似有流过泪的痕迹。赵力伸手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单薄,带着一如既往的颤抖。赵力把他的手环到自己的腰间,她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他,把脸贴到他的胸前,发出旅人长途跋涉终于到达目的地般满足的叹息,低语道:“带我上去,艾轩。”艾轩身体一僵,她感受到他的拒绝。“你说过,不要无处可去,不要让你不安心。我只有和你在一起,心才有处可去。带我上去。”

“一辈子?”艾轩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词,“一辈子?我们这种被诅咒的人,哪有什么一辈子?这种病的死法多种多样,必有一款适合我。要么是摔死,要么是由于吞咽困难噎死,要么营养不良而死,要么感染病死。你觉得我会喜欢哪种死法?”赵力大叫道:“不要这样说,艾轩。”艾轩冷笑着,眼泪成串地流了下来:“这你就受不了了?告诉你,即使有最周全的看护,最好的药,最多两年,我就无法行走,无法独立进食,大小便失禁,每天靠穿纸尿裤过日子,浑身臭不可闻,比现在还要瘦几倍,丧失语言能力。花天价雇来的护工朝我脸上吐口水,扇我的耳光我也告不了状。你以为高级疗养院就不会虐待病人吗?我们就是最悲惨的活死人,还留着一口气的木乃伊,人人都害怕却又可以肆意践踏的怪物……”

“是的,不想见到你。”赵力千愁万怨涌上心头,鼻子酸了起来,举着手机道:“我每天发那么多微信,打那么多电话,你也都看不到是吗?因为你关机。”艾轩举起沙发上的iPad,那上面是赵力的微信对话框:“我每一条都看,你真的太固执了。”他的手没有力气,举了一下,就已经大幅地抖动了起来。他放下它,苦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田伯海也带你去过疗养院了,还没有吓跑你吗?”

“我去过好几次了,其实是一直想在那里自杀来着。我想让亿万年的冰把我封起来,这样,也许几百年之后,我能给后世人贡献一点标本价值,让他们好好看看,亨廷顿舞蹈症患者发病初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原来他从前说去北极,是真的。这话题太不祥,赵力换了个话题:“你之前屋里从来不亮灯,为了怕我发现?”

他起身,每一步都走得比从前更慢,浑身的微颤已变成肉眼可见的小幅摆动和抽搐。赵力跟过去,在身后抱住他,形成搀扶之势。他轻轻挣了一下,她松开。她明白,他不能忍受这怜悯。艾轩走到窗边,看着无边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为什么去北极?”

“每当跟一个女人有深入交往的念头之后,我会告诉她自己要丁克。吓不走的人继续和我交往,然后我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她我有家族遗传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想清楚了再在一起。而那个时候我叔叔就会来干涉,偷偷把她带到疗养院,让她亲眼看看我母亲、我哥哥、我姐姐的惨状。见过之后,她们都消失了。因为毕竟听说的和亲眼所见的冲击力完全不同。只有你,还这么傻的不离开。”赵力问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艾轩嘴角微微上扬,明明在微笑,眼底却全是恨:“因为结了婚,妻子就是我的法定监护人。不结婚,他就是我的唯一监护人。这样,我发病之后,集团就任由他摆弄了。他有三个儿子,个个年富力强。”

微信久久没回,赵力抱着手机,靠在墙上,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流了下来。她打定主意,无论多久,她一定要等到他。他可以不下楼,但不可能不吃不喝,只要服务员送吃的上去,她就能跟着上去。已是凌晨十二点了,座机依然不接,微信也没回,也许根本没看。赵力渐渐困了,靠在墙上居然睡着了。不过打了个盹儿,却做了很多梦,全是凌乱不成章的片段,每一个片段都很悲伤,很不祥。

赵力紧紧地抱着他:“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不会让你绑在床上被人家这样对待。”

赵力不知拨了多少遍座机,那头依然没有接。赵力不死心,又上到二十四层,固执地拨着座机,艾轩仍不接。赵力靠着走廊的墙坐下,给艾轩发了条微信:“我知道你回来了。见见我,哪怕是分手,也当面说清楚,让我能放下你,好吗?”

她眼泪纷飞,但是他用尽全力地推开她:“对不起,赵力,你要的白头偕老,我给不了。多少次面对着你,我想告诉你我有病,却迟迟开不了口。我怕你像躲怪物一样躲开我,像曾经那些女孩一样。还记得我们见面的第一次吗?在我家楼下,我的车旁。那时我刚从美国回来,我又一次实验疗法失败了。当时我就做了个决定,要把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画开个画展,展出完我就去北极,死在那里。”赵力恍然:“原来那些画是你画的。”

到了二十四层,电梯便上不去了。顶楼步行梯是封闭的,电梯需要另刷卡,这卡只有艾轩有。赵力站在二十四层走廊,给艾轩打手机,依然是无应答。她无计可施,又下到一层大堂,让大堂经理想办法让她上去。大堂经理认识她,为难道:“我们谁也没有这个权限。不过他屋里有座机,可以试着打打看。”

她惊了一下,她苦苦地找他,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

他摇摇头,他曾经有过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是不是有这样的福气,可以找到一个爱人,可以共同走上一段人生路。在两人交往过一段之后,感情日渐深厚,这样,即使他发病了,她也可以以妻子的身份,替他把握住艾氏家族的财富,可以帮他继续看护着疗养院里的母亲和哥哥、姐姐……多么完美、多么自私的打算。这么自私,当然不会得逞。太快了,太快了,他的病不发则已,一发惊人。“这些年,我和我父亲奔忙于世界各地,寻找治疗亨廷顿舞蹈症的方法,集团交给我叔叔打理。天长地久,我叔叔忘了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居然恨起我来。要不是父母从前的法律保护措施得当,我早被扫地出门了。什么是亲情?我父亲只有这一个弟弟,我在世上只有这样一个健康的亲人,而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在他眼里,我们母子四人不过是早该进垃圾桶的废物罢了。只要我一发病,他迟早会把我们全部送到瑞士去安乐死。”赵力想起他的儿子:“你的儿子——”艾轩紧紧地抿着嘴,胸口起伏着,极力平息自己强烈的情绪,许久才说:“他上周死了,死之前吐了很多的血,一直在叫爸爸。可是我太懦弱,不敢面对他。我一直躲在这里,连死前最后一眼也没有见到。他才八岁。”

“两个月了。我从北极回来之后,一直在这里待着。”

他终于崩溃了,瘫倒在地上,靠着墙,眼泪流了下来。

“你叔叔说你为了治病,做了大量的实验性治疗,我找找针管的痕迹。”艾轩放下袖子,微笑道:“针打在头皮上,是前年的治疗,已经没有痕迹了。这次的疗法是直接吃药。”赵力怜惜地抚着他的手。他太瘦了,腕骨突出,手上只有一层皮,薄薄地裹着细长的手指。那药的副作用一定很大,他说过,他忍受了她所想象不到的痛苦。所以上次在甜蜜蜜网站再见的时候,是他正在治疗的阶段了?“是的。可惜那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宣告这次的实验治疗又失败了。”她环视着这屋里,看到了地上有许多空酒瓶。“你回来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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