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逃跑 第七章 我的解放者,我的施暴者(第1 / 3页)
在我们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兄弟。他们也是幸存者。孤儿。来自卡萨<a id="BAEDF29EAA07DA48ED976DB4D1F6AB1F8B" href="#AEDF29EAA07DA48ED976DB4D1F6AB1F8B"><sup>[2]</sup></a>,和我们一样!他们叫莱斯特(Lester)和伊姆雷(Imre)。后来我们得知,在死亡行军途中,他们的父亲从背后被射杀了。我们很快也知道,在我们家乡的1.5万名被驱逐者中,我们是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70人中的一员。
“没有。是的。我不知道。”
“我们还拥有彼此,已经很幸运,很幸运了。”他们现在说。
“你生病了吗?”
莱斯特和伊姆雷,玛格达和我。我们处在一种反常的状态。纳粹不只是谋杀了数百万人,同时还谋杀了这些人的家庭。现在,除了在那些不可思议的失踪者和死亡者的名册中寻找亲人之外,我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后来我们将听到在欧洲各地无家可归者营地发生的团聚、婚礼和孩子出生的故事。我们还听说会有特意为情侣们发放能获得结婚礼服的特别配给券。我们屏住呼吸,在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a id="BAC583AF08888B4765B07DC0B129881A7E" href="#AC583AF08888B4765B07DC0B129881A7E"><sup>[3]</sup></a>的报纸上仔细搜寻,希望能在报纸上散落的幸存者名单里看到自己熟悉的名字。但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凝视着火车的窗外,望着空旷的田野、断桥。在一些地方,那些新种的庄稼显得那么的娇嫩脆弱。盟军对奥地利的占领将持续十年。在我们经过的城镇,人们的心情并没有半点放松和喜悦,这是一种对局势的不确定性和饥饿引起的紧张气氛。战争已经结束了,但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因此结束。
有很多不同的方法可以让你坚持下去,我必须找到自己的方式来适应所发生的一切。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方式。虽然我们从死亡集中营中被解放出来,但我们也必须要自由——自由地去创造,去谋生,去做选择。在我们找到自由之前,我们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地绕圈。
“我仍然想杀死一个德国母亲。”玛格达说。我记得我们在冬天走过的所有路,这个是她的幻想,她不断地重复着:“我能做到,你知道的。”
后来,有医生来帮助我们医治身体,但没有人会向我们提供心理层面的治疗。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开始明白这一点。
“没有。是那块肥皂。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他们说这肥皂是用人做的,是用他们杀死的人做成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这里和贡斯基兴很接近吗?也许吧。
一天,那个美国兵和他的朋友们来告诉我们,我们将要离开韦尔斯。苏联人正在帮助幸存者回家,他们是来道别的,并带来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着格伦·米勒的歌曲《心情》,我们也放松下来了。因背脊受伤,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步伐,但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精神中,我们就像是旋转的陀螺:慢,慢,快——快,慢。慢,慢,快——快,慢。我也能做到的——保持胳膊和腿放松,不瘸腿。格伦·米勒,艾灵顿公爵,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着这个大乐队里明星的名字。这个美国兵<a id="BA5832E896FF2E42A095EC50BF69B7034A" href="#A5832E896FF2E42A095EC50BF69B7034A"><sup>[1]</sup></a>领着我小心地旋转,他稍稍降低身体,在舞步中松开手。我仍然很虚弱,但我能感受到我身体的潜能,我相信当我痊愈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它都可以表达出来。许多年以后,我将和一个被截肢者一起工作,他会解释他有幻肢感。在解放六周后,我听着格伦·米勒的歌声,与我那还活着的姐姐,还有那个几乎强奸了我的美国士兵一起跳舞时,我反而有着和幻肢相反的感觉。这不是一种失去东西的感觉,而是我身体的一些部位有恢复知觉的感觉,是它自己恢复正常的。我能感觉到手脚有恢复如初的可能,更相信我能再次从生活中站起来。
“没有。”她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呼吸声。“我正想用肥皂,就感觉这个房间开始旋转了。”
“我的嘴唇丑吗?”当我们靠近维也纳市郊时,玛格达问道。她正研究着在窗户玻璃上她叠加在风景中的影像。
我们很少碰见给我们提供住宿的那户家庭,但玛格达的沉默和充满仇恨的愤怒迫使我往最坏的方面去想。我想象着,当她脱下衣服的时候,那位父亲走进了浴室。“是他……”我结结巴巴地说。
“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打算用它做点什么吗?”我跟她开玩笑,我试着诱导出她那从不间断、爱戏弄人的性格。我试图压制自己那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埃里克还活在某个地方,我很快就会戴着临时的面纱成为一位战后的新娘,永远和我的爱人在一起,再也不会孤单。
“在我离开这所房子之前,我会报复的。”她发誓。
“没有人伤害你吗?”
在从韦尔斯到维也纳的火车旅程中,我们要穿过苏联占领的奥地利。在几个小时的火车行程里,我不停地抓挠着我全身因虱子和风疹引起的皮疹。家,我们要回家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到家了!然而,我们回家的喜悦与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分不开的。我知道我的母亲和外祖父母都死了,当然我的父亲肯定也死了。他们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家,就等同于再次失去他们。
“没有。是那块肥皂,迪库卡。我不能碰它。一种恐慌降临到我身上了。”
也许克拉拉还在,我给予自己希望。也许埃里克也还在。
“你发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