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预测之耻(第4 / 7页)
对一个信息不完整或信息缺失的不具随机性的变量(比如凯瑟琳二世的情人数量)的猜测,与对一个随机变量(比如明天的失业率或明年的股票市场情况)的预测是没有区别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猜测(我不知道但别人可能知道的事情)与预测(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是同一回事。
我们来讨论一下信息的一个主要影响:妨碍知识。
我们在头脑中形成参照点,比如销售预测,然后开始基于它构造信念,因为把一个观点与一个参照点进行比较比单独对它进行评价所需的思维努力更小。(系统1在起作用!)我们无法在没有参照点的情况下思考。
我曾拜访过一位在纽约某家投资银行工作的朋友,我在他那里看见一个情绪激动、有“造物主”派头的人走来走去,他戴着的头戴式耳机的右边有一个麦克风,这使我在与他20秒的谈话中看不到他的嘴唇。我问我的朋友为什么那个人要戴着那个耳机。“他喜欢与伦敦保持联系。”他回答。当你受雇于人,因此依赖于他人的评价时,显得忙碌能帮助你在结果不确定的环境中邀功。显得忙碌能够加强人们对结果与你的作用存在因果关系的判断。对于那些鼓吹自己的“存在”与“领导”在公司业绩中的作用的大公司CEO们更是如此。我没有听说过谁研究他们用于谈话和接受琐碎信息的时间有多大有效性,也没有几个作者有勇气质问CEO在公司成功中究竟有多大作用。
所以在预测者头脑中设置一个参照点能够带来奇妙的结果。在讨价还价过程中设置起点是一样的道理:你先提出一个较高的数字,如“这所房子要卖100万美元”,买方会说“只能85万”——议价过程将取决于初始报价。
你可能想知道学习、教育和经验是如何影响人的认知自大的,在以上测试中受过教育的人与其他人相比会得到怎样的分数(以出租车司机米哈伊尔为基准)?你会对答案感到惊奇:分数取决于职业。我将首先讨论那些处于预测行业的“掌握信息”的人相对于其他人的优势。
问题是,我们的思维是有惯性的:一旦形成一个观点,我们就很难改变,所以情况对那些推迟形成观点的人更有利。当你以糟糕的证据为基础形成观点时,你会很难解释与这些观点矛盾的后续信息,即使这些新信息更明显、更准确。有两个机制在起作用:我们在第五章讨论了证实偏差,以及信念坚持偏差,即坚持不改变已有观点。请记住,我们把思想当作财产,所以很难舍弃它们。
在不远的过去,比如前计算机时代,预测是模糊而定性的,人们必须努力运用想象,而想象未来情景是非常艰难的。人们要用铅笔、橡皮、大量纸张和巨大的废纸篓来完成这项工作,此外会计师还要对繁复而进展缓慢的工作充满热情。简而言之,预测是一项费力、令人厌倦和充满自我怀疑的工作。
把一张模糊的消火栓图片——模糊到人们无法认出图片上是什么——给两组人看。对其中一组,分10次逐步提高图片的清晰度,对另一组分5次提高清晰度。在两组人看到相同清晰度图片的时候停下来,请他们说出看到的是什么。经过较少中间步骤的那一组可能更快地辨认出消火栓。这意味着什么?你提供的信息越多,人们就会形成越多假设,他们的结论就越糟糕。他们看到了更多的随机噪点并将其当成了信息。
但随着电子数据表的出现,情况改变了。当你把一张Excel表格交给一位计算机老手的时候,你就会毫不费力地得到无限期的“销售预测”!一旦预测被放在一页纸或电脑屏幕上,或者被放在PowerPoint演示文件中,这一预测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不再模糊和抽象,它变成了哲学家所称的具体的东西。它拥有了新的生命,成为可见的事物。
让我们放下那些奇闻逸事。将奥纳西斯的成功与他的特有方式联系起来可能会有“被随机性愚弄”之嫌。我或许永远弄不清奥纳西斯到底是有能力还是有运气,虽然我确信他的魅力为他打开了方便之门,我可以做的是通过针对信息与知识之间关系的经验研究对他的方式做严格检验。所以,对于“日常经营的琐碎知识可能是无用的,甚至是有害的”这一说法,是可以间接而有效地加以检验的。
预测错误的特点
信息对知识有害
与许多生物变量一样,寿命属于平均斯坦,也就是说,它只具有温和的随机性。它不具有突破性,因为我们越老,活下去的机会越小。根据保险数据,在发达国家,新生女婴的预期寿命大约为79岁。假设她具有平均健康水平,那么在79岁生日时她的预期寿命还有10年;90岁时,她可能还能活4.7年;100岁时她可能还能活2.5年;119岁时(假如她奇迹般地活了这么久),她可能还剩下大约9个月的寿命。随着她逐渐活过预期死亡日,她的预期的剩余寿命会越来越短。这是钟形曲线随机变量的主要特点。对剩余寿命的条件期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
为了进一步理解猜测与预测之间的联系,假设你需要估计的是一个不那么有趣但对某些人而言非常重要的问题,比如下个世纪的人口增长率、股市回报率、社会保障金赤字、石油价格或者20年后巴西的环境状况,而不是凯瑟琳女皇的情人数量。或者,假如你是叶夫根尼娅的出版商,你可能需要估计书的未来销量。我们现在进入了危险领域:大部分从事预测的专业人士同样受上述智力折磨影响。而且,专业从事预测的人比非专业人士受到影响的程度更大。
对于人类的计划和冒险活动,则是另一番情形。如我在第三章所述,它们通常是具有突破性的。对于属于极端斯坦的突破性变量,你会看到截然相反的结果。假设一项计划预期在79天内完成(这里的天相当于上述新生女婴例子里的年)。在第79天,假如计划还未完成,那么人们预测它还需要25天;但在第90天,假如计划还未完成,你会预期它还需要58天;在第100天还需要89天;在第119天还需要149天;在第600天,如果计划还未完成,你会预测它还需要1590天。如你所见,你等待的时间越长,你预期还要继续等待的时间就越长。
我的朋友布赖恩·欣奇克利夫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或许,正是因为人们可以轻易地在电子数据表格里通过公式来预测未来,才使得那些预测大军信心十足地进行更长期限的预测(同时进行筛选性假设)。多亏了这些强大的计算机程序,我们这些不知如何处理知识的人成了糟糕的计划者。与大部分商品交易员一样,布赖恩是一个拥有激烈与残酷的现实主义思想的人。
如果你研究了奥纳西斯的一生——这正是我年轻时做过的——你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传统意义上的“工作”不属于他的范畴。他甚至没有一张办公桌,更不要说办公室。他不仅是交易者(这确实不一定需要办公室),他还掌管着一个船运帝国,他必须进行日常管理。他的主要管理工具是一个笔记本,其中包含所有他需要的信息。奥纳西斯一生努力融入名流阶层,并追求(和搜罗)女人。他通常在中午醒来。如果需要法律提议,他会在凌晨两点把他的律师们召集到巴黎的某个夜总会。据说他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这有助于他利用别人。
这其中似乎存在一种典型的思维机制,叫作锚定。通过设想一个具体数字,你降低了对不确定性的不安,然后你“向它下锚”,就像在真空中抓紧一个物体。这种锚定机制是不确定性心理学的鼻祖丹尼尔·卡尼曼和阿莫斯·特韦尔斯基在早期对启发式思维和认知偏差的研究中发现的。研究是这样进行的。卡尼曼和特韦尔斯基让受试者启动未来之轮。受试者首先看轮子上的数字,他们知道数字是随机的,然后估计加入联合国的非洲国家的数量。得到较小数字的受试者估计了一个较小的数量,得到较大数字的受试者估计了较大的数量。
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Aristotle Onassis)或许是第一个被附属化的企业巨头,他最初的成名是因为他的富有,以及对财富的展示。作为来自土耳其南部的希腊难民,他来到阿根廷,靠进口土耳其烟草大赚了一笔,然后成为船运巨头。当他与美国总统约翰·F.肯尼迪的遗孀杰奎琳·肯尼迪结婚时,他遭到了谩骂,因为他使伤心欲绝的歌剧演员玛丽亚·卡拉斯把自己关在一间巴黎公寓中等死。
类似地,让某人告诉你他的社会保障号码的最后四位数,然后让他估计曼哈顿牙医的数量。你会发现,通过提醒他一个4位数的数字,你会诱导出一个与之相关的估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