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第2 / 3页)
既然黑天鹅事件是不可预测的,那么我们就需要适应它们的存在(而不是天真地试图预测它们)。如果我们专注于反知识,也就是我们所不知道的,那么我们就会有许多事情可做。比如,你可以通过最大限度地置身于正面的黑天鹅事件的影响下,来享受黑天鹅现象的好处。实际上,在某些领域,比如科学发现和风险投资领域,未知事件能够为你带来大得不成比例的回报,因为通常你没什么可损失的,却可以从一桩稀有事件中获得巨大回报。我们会看到,与社会科学知识不同,没有哪一项科学发现或重要技术来自按部就班的设计和计划,它们都是黑天鹅事件的产物。发现者和企业家们的策略应该是少依赖自上而下的计划,而尽可能在机会来临时反复尝试和辨认。所以我不同意亚当·斯密等经济学家的观点:自由市场之所以能够运转,是因为它允许人们走好运,不论他们是拼命努力还是犯错,而不是对技能予以奖励或“激励”。所以,正确的策略应该是尽可能多地尝试和尽可能多地把握黑天鹅机会。
柏拉图边界是柏拉图式思维与混乱的现实交锋的爆炸性边界,在这里,你所知道的与你以为你知道的远远不是一回事。黑天鹅现象正是源于这里。
在受到黑天鹅事件影响的环境中,我们没有预测能力,并且对这种状况是无知的,这意味着虽然某些专业人士自认为是专家,但其实不然。尽管他们有经验和数据,但他们并不比普通大众更了解相关问题,他们只是更善于阐述而已,甚至只是更善于用复杂的数学模型把你弄晕而已。
无聊得不值得写
但我们表现得就好像我们能够预测历史事件,甚至更糟的是,我们以为能够改变历史进程。我们对30年后的社会保障赤字和石油价格进行预测,而没有意识到我们连明年夏天的情况都预测不了。我们在政治经济大事上的累积预测错误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我每次看到这些纪录时,都不得不掐一下自己以确定不是在做梦。令人吃惊的不是预测错误之大,而是我们对其毫无意识。在致命性冲突面前,这一点尤为令人担忧:战争是完全不可预测的(而我们却不知道这一点)。由于这种对政策与措施之间的因果关系的错误理解,我们会很容易引发黑天鹅事件,而这恰恰是由于我们对它的极端无知:就像一个孩子在摆弄化学制剂一样。
据说,富有艺术气质的电影人卢奇诺·维斯康蒂(Luchino Visconti)证实,在他的一部电影中,演员指向一个密封的珠宝盒时,盒子里装的珠宝是真的。这可能是一个让演员入戏的有效方式,但我想这或许也是出于单纯的审美感和对真实性的追求,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讲,愚弄观众的感觉或许不太好。
由于意外事件对历史演变的影响力,不能预测这些事件就意味着不能预测历史的进程。
这是一本表达原创思想的随笔,既不是对他人思想的重复,也不是重新包装。随笔是一种冲动性的沉思,而不是科学报告。请原谅我在本书中跳过几个显而易见的课题,因为我相信太无聊而不值得写的东西对读者而言也不值得读。(而且避免无聊也会有助于过滤掉不重要的东西。)
专家与“虚有其表”
空话是不值钱的。在大学上过很多(或者不够多)哲学课的人或许会反驳说,看见一只黑天鹅并不一定能推翻“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一理论,因为假如白色对天鹅而言是本质特性,那么黑天鹅严格来说就不是天鹅。实际上,那些读过太多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的理论(以及评论维特根斯坦的作品)的人,大概都会觉得语言问题非常重要。要在哲学领域获得显要地位,这些问题或许是重要的,但对我们这些实践者和现实世界中的决策者来说,这些是留给周末的问题。正如我在“骗子的不确定性”一章中解释的,虽然它们从学术上看上去很美妙,但同更加实质性(但被忽略)的事情比起来,这些风雅的东西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是没什么重要意义的。教室中的人从没有面对过在不确定性条件下进行决策的真实情况,他们意识不到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即使他们是关于不确定性问题的学者。我所说的不确定性实践,可以是当海盗、做商品投机、职业赌博、在黑手党的某个分部效力,或者是简单的持续创业。因此我反对“毫无结果的怀疑主义”,尽管我们对此无可奈何;我还反对过度理论化的语言问题,它们使现代哲学对“普通大众”而言丝毫不重要。(过去,不论好坏,这些无法自力更生的稀有哲学家和思想家靠资助者过活。今天,抽象学科的学者靠别人的观点过活,而不接受外部检验,这导致他们将研究变为孤芳自赏的病态结果。不管过去的机制有什么缺陷,最起码它保证了某种程度的有用性。)
想一想2004年12月南太平洋发生的海啸。假如事先被预见到,它就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居民会被疏散,预警系统会起作用,你所知道的灾难就不会真正伤害到你。
哲学家埃德娜·厄尔曼–玛格利特(Edna Ullman-Margalit)发现了本书的一处矛盾,她要求我解释用黑天鹅的精确比喻来描述未知、抽象、不精确、不确定的事物的合理性,比如白色乌鸦、粉色大象,或围绕恒星Tau-Ceti运行的某个遥远的行星上正在消失的居民。说实话,我被她抓了个正着。这确实有矛盾。本书讲了一个故事,而我喜欢用故事和小品文来说明我们对故事的轻信和对概括性描述的危险偏好。
这一点可以延伸到一切行业。想一想餐饮业中充当撒手锏的“秘密配方”。如果一家饭店的秘方被公开了,很明显,隔壁的某个人就会模仿,从而使它变得平淡无奇。所以餐饮业中的下一个撒手锏必须是现有大多数餐馆想不到的想法,它必须和人们的预期拉开一定的距离。越出乎人们的意料,竞争者就会越少,实施这一想法的企业家也就会越成功。制鞋业和出版业,乃至任何行业都是一样。科学理论也是一样,没人会有兴趣听那些平淡无奇的东西。人类冒险的回报与对它的预期呈反相关。
你需要用一个故事取代另一个故事。比喻和故事比观点有力多了,它们也更容易被记住且更富有趣味。如果我要追求我所谓的叙述法则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讲故事。
看到人们认为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是不是很奇怪?美国人对袭击做了怎样的预防呢?不管你知道什么(纽约很容易成为恐怖袭击的目标),如果你的敌人知道你知道,那你知道的就没有意义了。这种认识可能让你感觉很怪,但在这种战略博弈中,你所知道的可能真的不重要。
观点来来去去,故事留驻人心。
想一想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假如它可以在9月10日被合理预料到,那么它就不会发生。如果这种可能性被认为是值得注意的,那么战斗机就会盘旋在双子塔的上空,飞机就会锁上防弹门,袭击就不会发生,就这么简单。不过,如果是这样,一定会发生一些别的事情。什么事?我不得而知。
总结
黑天鹅的逻辑是,你不知道的事比你知道的事更有意义,因为许多黑天鹅事件正是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发生和加剧的。
我们总有一种“只关注”我们认为有道理的东西的倾向。今天,生活在这个星球上需要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我们缺乏想象力,而且压制他人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