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造座庙祭祀黑帝(第1 / 2页)
于是张苍装模作样地推算了一番,继而严肃地帮刘邦解释:“暴秦那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朝代,只是周朝属下的一个闰统。夏、商、周都有好几百年,暴秦才十来年,怎么能算朝代呢?咱汉朝出身正统,直接继承的是周代的正朔,周代是火德,水克火,所以咱们是水德,正合适——陛下英明,陛下伟大,陛下说得一点儿都没有错!”
刘邦一度被项羽打得很惨,可是翻盘也快,因为项羽本身糟糕的用人和分封政策,加上想到哪儿打到哪儿的极度飘忽的战略手法,最终把自己给搞垮了。公元前203年,琢磨着全都打不下去了的楚、汉双方终于坐下来谈判,决定以鸿沟为界,在中国地图上画了条分割线,商定西经属汉,东经属楚。可谁想项羽才一掉头,刘邦的援军就到了,于是一个猛冲,在垓下把楚军彻底打残。项羽逃到乌江,精神已经崩溃,干脆抹脖子不活了。
刘邦这下可高兴了,嘿,没想到我随口一说还真蒙对了!你瞧,就连那么大学问的张先生都认可。于是汉朝的德性就这么定了下来,是水德,刘邦还特意在上邽郡建造了一座天水祠,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水德王朝。
于是乎,刘邦就开始建庙祭祀黑帝,他这个在当时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劳民伤财举动,谁料想对日后却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别看张苍这借口很牵强,却为后世无数王朝开创了一个恶毒先例。以后经常就有人拿类似说法作为理由,把不顺眼的前朝忽略掉,改为继承一个比较光彩的朝代,充分显示了“五德终始说”的柔韧性和可塑性。
“咣当!”旁边一百个人倒下九十九个。
刘邦是半拉黑社会出身,比不上项羽、张良之类的高干子弟,素质实在不高,听了这话就想当然地拍板。他想当然什么呢?他想起自己当年给黑帝造庙的事情啦,因而傻呵呵地说:“你看,当年黑帝就等着我给他立祠,说明天命在我这儿,水德尚黑,那咱们汉朝就是水德吧,大家继续穿黑衣服。”
刘邦开口说咱就水德吧,这一方面说明他没文化,另一方面也正说明了斩白蛇起义的故事这时候也还没有编造出来。否则的话,上天的预示早就给了呀,你刘邦是赤帝子,赤色是五行中火的颜色,那么你建立的汉朝当然应该是火德啦。即便是水克火,水德的秦朝却偏偏被火德的汉朝给灭了,有点儿说不大通,可也终究比直接定水德来得靠谱点儿吧。
规矩要不定就不定,定了一套规矩,刘邦满意了,就难免会想再造另一套。马屁精们因此逮到了机会,纷纷上奏,帮王朝搞出种种无意义的表面工程来,于是就有人想起了德性的事情,请示刘邦,您看咱们得算是哪一德?
为什么呢?你想,秦朝就是水德啊,如今老刘家身为战胜国,就算不找个能克水的德性,也不能跟着秦朝走啊。何况秦朝办的是水事儿,按照后来司马迁总结的,那就是“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换句话说就是毫无人情,彻底法制,而且法律规条还极其繁琐、严厉。这时候老百姓最烦也最恨的就是这些玩意儿,要不然刘邦也不会一进咸阳就“约法三章”,把秦朝的厚厚一摞法律条规给大刀阔斧地砍剩三条。如今刘邦偏还要选水德,那不就等于宣告全天下,俺们跟暴秦根本是一伙的吗?这人可丢大发了呀。
于是叔孙通就带着他一大票弟子开始制定朝仪,定完了就费劲巴拉地教会群臣。然后再等上朝的时候,大家伙儿全都规规矩矩,该站哪儿站哪儿,没人大声说话,没人拔剑乱砍,就算皇帝赐酒,也都按照一定顺序来先举杯敬贺皇帝,然后再喝。刘邦这下高兴啦,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当皇帝原来这么尊贵啊。”
所以听了刘邦的话,群臣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周围的人虽然倒下九十九个,也还真有一个没倒的,这个人就是新封北平侯的计相张苍,他站将出来,清清嗓子,开始长篇大论。
这个从偏僻乡下冒出来的新王朝,初建的时候很没有规矩,因为刘邦嫌秦朝那一套礼仪太繁琐,下令全都给废了。结果在朝堂之上,群臣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一边喝酒一边表功劳,闹急了干脆拔出剑来砍柱子,把坐在上面的皇帝给吓个半死。好在这时候,有个叫叔孙通的儒生站了出来救驾,说这是上朝议政,不是酒馆儿聚会啊,得定朝仪,让大家伙儿都讲规矩。刘邦说好,你定套比较简单的试试,大家伙儿都是乡下人,太复杂了谁都搞不懂。
这位张苍,以前曾经担任过秦朝的御史,精通天文历法,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想必对这连秦始皇都深信不疑的五德之说应该是烂熟于胸。那么他站出来是为了反驳刘邦吗?怎么可能,皇帝说话就是金口玉言,怎能算错?况且这种事儿也无关经济民生,顺着皇帝的话接着往下说就好了嘛,说法有点歪,咱可以帮忙扳正啊,道理说不通,咱可以帮忙找理由啊。
就这么着,昔日的乡下小公务员刘三儿,就一步登天变成了汉高祖,西汉王朝终于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