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王出巡,富可敌国(第5 / 8页)
有那么一些日子,她天天洗泪洗面,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悲从中来,在大墨镜后哭得眼睛通红;在加班晚归的路上泪流满面,行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眼神;在狭小的客厅里,对着喜剧片悲剧片正剧片哭,纸巾盒东倒西歪……
话虽如此,但康乔一看到编辑们忙得鸡飞狗跳的样子,就默默退到一边急就章了。在那家时尚杂志,她练就了出急活的本领。她的东家牌子不硬,采访大明星时,从未有过一对一的专访机会。总是在某个大片拍摄现场,或是某个大型活动的后台,明星坐在化妆镜前,发型师、造型师和化妆师都挤在她身旁忙忙碌碌,一伙同行拿着录音笔提问。
因此林之之对康乔分外感激,康乔问她:“也有人挖你对不对?为什么不走?”
即使是阔别经年,第一眼她就辨认得出来。
刺头姑娘对康乔怒目而视:“走了5个人,你需要听点好话激励斗志对不对?好,我满足你——林之之不能辜负康乔小姐的知遇之恩,行了吗?”
“当然,我自己的字。”自己的东西,什么都是熟悉的,小时候用过的军绿色画夹、初中时从图书馆借了没还的小说,高中时爱上的男孩子,每一样,她都有数,她都认得。
“那边多五百,给你的可能更多。”康乔轻声说,“短期内,我大约无法为你争取再次提薪。”
“你也可以不给的。”林之之追问,“为什么?”
虽说出刊的第二天是能补休的,但公司的电话仍会不断地打来。市场部说:“康小姐,我们联系了《某某》杂志,可在封二和我们进行交换广告,请将上一期封面发给我。”
“笨蛋,这个钱又不是从我口袋里掏的。”写字台上有一份订阅的报纸,康乔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工作时间不闲聊啊,送客。”
康乔有时会怀念大学时代,跑去看通宵录像,清晨到巷子口卖一碗新鲜的豆腐脑喝完回学校。微风轻柔,阳光橙黄,去阶梯教室占个座位看一会儿书,然后准备着专业课,身边的同伴们都有一张精神奕奕的脸。而今不行了,熬一晚就元气大伤,像被人打扁了脸。
林之之一怔,她很清楚让老板掏钱该有多难,但康乔竟不动声色地替她做了,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嗫嚅着挤出一声谢谢,跑了。
女明星眼中流露微笑,面上却一丝不苟,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但还得表现得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受用。通常属于采访者的时间只有半小时甚至10分钟,但这不妨碍康乔写出一篇4千字的专访出来,她写在纸上的那些,拿回去就能对着敲到电脑上,一个磕巴都不打。当时的主编路过看到了,拿起一看:“全都是鬼画符!你认识?”
“我不走,只因我不想看到你哭。”林之之的饭盒里还剩一点米饭,吃不下,合上了盖子,站起来,“但我挺好奇的,康乔,你哭起来会是什么样?”
同行们就停下来了,有人会赞美几句:“某某小姐,您比电视上还好看。”
“没什么样,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像只打呵欠的大花猫。”康乔轻描淡写。她是很少哭,纯粹是被周琳达的导演那句话感染,是,人要为自己的形象负责,绝不可人前失仪。
康乔不拿录音笔,她只爱纸和笔,刷刷刷地狂记。明星坐着,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偶尔也看看这些采访者,刚想说什么,化妆师就打断了:“我要画唇线了,请嘟一嘟嘴。”
然后她把硬盘放在前台,叮嘱值班的大伯交给丁师傅,踏着夜色回家。熬夜到11点根本不叫熬夜,而熬到凌晨3、4点,一个月也会有4次,林之之说得没错,她是男人,只有男人,才不把熬夜当回事。而过了25岁的女人,这么熬夜,是再多护肤品都补不回来的。
这刺头姑娘,害羞了。康乔看着林之之的背影,笑了起来。为什么有时候,我们会把本该理所当然的事,看成格外的恩赐?升职加薪,原本就是职场的规则,但总有一些老板,认为从来不缺廉价劳动力,而漠视着它。
凌晨3点多,第234期《星期八》全部内容已存进硬盘,康乔给印刷厂和公司对接的工人打电话:“丁师傅,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给您,您可以过来取《星期八》的文件了。”
更可悲的是,他们真能以更便宜的价格,请到为他卖力的人。而大多数人,就在这种“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情势下,只求保住饭碗,而怯于去谈条件、提要求。工作了三年,却没有被加薪,是什么原因?你自己没有争取,因为你没有底气;你的上司没有帮你争取,因为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老板省钱,也是她证明工作能力的一种方式。
只是,有个词在等着她,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