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 / 8页)
老苗、小冉以及她的母亲,都被我的话鼓动得眉飞色舞,坐不大住了。
我接着说,还有一条,也是极为重要的生产原则,关系到我们共同的事业的生死存亡!他们顿时都严肃起来。我说,我们生产的义尾要成系列化,要具有想象力和创造性,也就是说,要设计出动物学上根本不曾出现过的尾巴。比如虎尾或豹尾,如果一个人长两条三条会是什么样?可不可以像五六十年代的大姑娘编辫子似的编在一起?秃尾巴梢可不可以有所改进?而我们的季度生产量,也应比市场总需求量少百分之十到十五左右,千万不能达到饱和,不能生产过剩,造成积压、库存或削价处理!要使市场总需求量始终被我们控制着,控制在一种供不应求半饥半渴的最佳状态!最后一点,我们的尾巴系列产品,要在多样化和美观二字上下功夫,但绝不生产那种经久耐磨损的!如果一条义尾一千多元,几千多元,一安装上就用一辈子,那我们还挣谁的钱去?一条义尾安装两三年后,那就该报废了,不报废也该过时了。要使消费者自己产生隔两三年重新安装一条义尾的时髦要求!我们生产的义尾要像某类鞋和某类服装,穿两三年就必须淘汰了,扔了!总之我们要从一开始就引导人们形成一种有利于我们的事业的义尾消费观念……
说完,我就吸着了一支烟。老苗、小冉以及她的母亲望着我吸烟,都是一副茅塞顿开彻然大悟的样子。
老苗连连点头道,对对,能有这个数儿!
我说,那么他们便是我们的义尾产品的消费对象!长出了不体面的、丑陋的、笨重的、影响自身形象和气质的,或是仅仅是自己讨厌的,不喜欢的尾巴的人,就更其多了!他们也都是我们的消费对象!我们的“斯纳维义尾厂”,就是为他们这些人而设计尾巴,而生产尾巴,而服务的!他们将是我们的上帝!我们将为一切不长尾巴的人免费安装义尾!决心换一条尾巴的人,只要拿来截尾手术的单据,我们都为他们报销!但前提是,必须选择一条我们生产的义尾!这也是一种吸引消费者的营销策略嘛!羊毛出在羊身上嘛!抬高几层义尾的价格就是了嘛!我说小冉啊,你这位即将上任的厂长兼总经理,现在就考虑考虑,你有些什么招数打响我们“斯纳维义尾厂”的知名度呢?你又靠什么招数长期占领市场呢?
小冉苦思冥想了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说太突然了,突然得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她窘得红了脸。
我让老苗替她考虑考虑。老苗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也窘得红了脸。
我笑了,说,这就把你们难住了?那么你们现在听我的,首先,小冉你要亲自到电视台去做一次广告宣传,现身说法,大谈特谈没有尾巴给你造成的苦恼,给你的爱情、婚姻和事业造成的严重的、不可逾越的障碍!广告词可以是这样的——“斯纳维最理解您的苦衷,义尾助你重塑一个美好的自我!”当然你们能想出比我的还文明还上口还印象深刻的广告词更好!
她不哭了,注意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老苗却打断我的话,说依他想来,只怕非是健康情况导致的。分明的,他陪我来之前也未掌握这一直接关系到曲副书记女儿事业和婚姻的“情报”。
曲副书记的夫人也说,是啊是啊,我们小冉瘦是瘦点儿,可从小没生过什么怪病呀!肯定和健康情况无关!我这个当妈的失业,她这个当女儿的又找不到工作,我们老曲白当着市委副书记,又哪件事儿都不亲自出面解决!这以后的日子可叫我们怎么过呢?小冉要是愁得没路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垂泪不止,并不停地用她的长尾巴梢儿爱抚着她的不幸的女儿。她的尾巴究竟是一条什么尾巴,我在此不愿透露。因为她是我所尊敬的曲副书记的夫人啊!替尊者讳嘛!列位相信不是那类丑陋的不体面的尾巴就是了。
我说,如果真和健康情况无关那就更好嘛!小冉,现在叔叔以“尾文办”主任的名义,任命你为“尾文办”直属“斯纳维义尾厂厂长”!这个厂嘛,将是一个股份制的企业!咱们干脆在体制上一次到位,省得将来产权不清,公私扯皮!我任总裁,小冉任厂长兼总经理!你之上是我,我之下是你!小事儿你做主,大事儿我做主!让你母亲当你的办公室主任!你母亲的工资你定!你的工资你自己定!我不拿工资了,我这个“尾文办”主任兼职多没什么,尾巴经济发展时期,工作需要嘛!但是兼职都拿一份儿工资就影响不好了。我自己只控制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就行了!总之一句话,这是我和你,和你曲小冉的纯私营企业!法人是你,我是幕后老板!怎么,你还高兴不起来呀?
她们母女对视一眼,显然都听得糊里糊涂的。
老苗试探地问我,可不可以搞一次大规模的广告词征集活动?奖金定得高一些?
我一拍他的肩说,可以!当然可以。你出了个好主意呀!
于是他表情得意起来。
小冉也低声献策,问,可不可以在电视台搞一次辩论赛,辩论为安装一条义尾花一大笔钱值得不值得?
我鼓励地说,这个主意就更好了!但是一定要保证辩论的结果是符合我们意图的,也就是说要保证坚持为安装一条义尾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一方获胜!否则不是事与愿违了吗?用钱去暗中招募口惹悬河,最善于强词夺理,没理搅三分的人嘛!说市里不是有几名在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中表现出色的大学生吗?暗中将他们统统都收买了嘛!大学生们都是些出名心切的年轻人,不必重金就可以收买过来的!说还要收买评委们,但却不必统统收买了,那样就没有歧意了,就会使明眼人看穿了。收买半数以上,能确保最后的获胜结果就行了。这年头,凡当评委的,往往是有大名气但没有真能耐,或虽有过真能耐但在名利场上和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之下丧失了竞争力的人,他们又最是些不甘寂寞的人。他们也是不必重金就很容易收买的!
老苗也嘟哝,主任,厂房在哪儿?产品是什么?投资从何而来?你这不是天方夜谭,马歇尔计划吗?
我说,你别扫兴!别泼冷水!老苗呀,你老喽,头脑跟不上形势发展啦!首先我回答你投资问题。投资从何而来?老苗你问得好,但是也问得未免太蠢!愚不可及!当然得贷款!还不能是二三百万!贷款数额小,银行就成了黄世仁了,咱们就成了杨白劳了!要贷款咱们就动真格的!贷它三千万!那咱们和银行的关系就反过来了,咱们就是黄世仁了。只要咱们想,简直就可以逼迫着银行为咱们追加贷款了!不追加?倒闭给银行看!受损失的是他们!那时他们得哄着咱们,惟恐咱们倒闭了!生产什么产品呢?“斯纳维义尾厂”嘛,当然是生产义尾……
小冉听我讲解天书似的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向往和憧憬地问,叔叔,什么是义尾呀?
她母亲也紧接着问,什么是义尾?
我说,义尾嘛,说白了就是假尾。假肢不是也叫义肢的吗?同理,假尾当然该叫义尾的了!放眼全市,由于这种或者那种原因,没长尾巴的人还是不少的,起码三四十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