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 / 8页)
于是我扳着手指揭他的底,搞全市“选尾活动”那一次,咱们一共拉到了二百八十万赞助对不对?实际上花了二百万都不到,那八十万哪儿去了?咱们建“尾巴服装厂”,投资了一千七百多万,施工单位是你介绍的,他们没给过你好处?咱们建“尾巴按摩院”,贷款也是你联系的对不对?你说银行的头要百分之三十的回扣,实际上人家只要了百分之二十,那一千万的百分之十又到哪儿去了?“尾巴服装厂”、“尾巴按摩院”、“尾巴全天候咨询所”的广告业务,也是经你之手委托出去的!为什么那么多深谙广告业务的男人你不用?偏偏将一千多万的广告业务代理给一个在国外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再回到国内充星作角的寡妇?你他妈和她是什么特殊关系那么厚爱有加?你说老苗!你他妈今天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交待清楚!你贪得无厌捞取多多受贿多多还厚着脸皮在我面前哭穷!
我越说越气,不是因为他比我年纪大,可能已经扇了他几耳光。
他垂着目光肃立在我面前,一副不冤不辩不急不怒的表情,镇定自若地听我说完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的底我也一清二楚,我心里也有一本细账,我更能扳着手指一桩桩一件件替你算来。
他说,主任,我确实有点儿事。不直讲出来吧,憋在心里是块心病,讲出来吧,又怕惹你不高兴。
我说,你快讲快讲,我保证不生你的气就是了!
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说,物价这么上涨,人民币一贬再贬,他每思每想自己的晚景,后顾之忧一天比一天大。现在还能发点儿余光发点儿余热,为尾巴文化事业和尾巴经济事业的双繁荣做点儿贡献,也同时能为自己多增加点儿收入,可真到老了什么都干不了那一天,指望谁呢?每月八百多元那份可怜的离休金,够干什么用的呢!现在局级干部多如蚂蚁,政府能关照得过来嘛!他说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想来想去,想通了一条——得赶紧的开始自救!如果自己能活到八十岁的话,也不过就还能活七千多天!才七千多天呀!今天已经算过去了,又少了一天呀!
他那双由于眼皮经常浮肿,怎么努力睁也睁不大的眼中,像没拧紧的水笼头似的,渐渐地垂下了两滴泪……
尽管我在耐着性子努力倾听他的每一句话,听了半天却没有听明白他吐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和老苗回到“尾文办”,老苗情绪不知为什么显得很低落,闷闷不乐。
我问,老苗,你怎么了?
他说,没怎么,最近工作太紧张,有点儿累。
我说,那你就回家去休息吧!
他表情不禁恐慌起来,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反问,主任,你这话的意思不是炒我的鱿鱼了吧?
我板着脸打断他,说我已经没时间听他唠叨了,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摇头说不,说他心理没病,说在今天,一个五十八岁了的、不替自己的晚景忧患的人心理才有问题呢!
我不禁拍了一下桌子,厉问,老苗,你到底要什么?如果你想要的是寿数,哪怕想多要一天,我也给不了你!不是我小抠儿,是阎王爷那儿管着呢!谁都拿阎王爷没什么治!如果你想要别的东西,那你就说明白了!别跟我这儿绕弯子,白白浪费我此刻的宝贵时间!
他用一只又大又白的,保养得细皮嫩肉的手左一下右一下,快速地揩去了脸颊上的两滴泪,几乎是恶狠狠地说,我要我那份儿!也得有我那一份儿股份!小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都有一半儿的股份,为什么我一股都没有!别拿我老苗当傻瓜使唤!你们都在大发,发得急赤白脸的,也得允许我老苗小发吧?这年头不为自己着想的人没有了!我老苗也不是……
我以望一个完全陌生但又必须进行利用的人那种目光研究地望了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我从我的皮转椅上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瞪着他的脸,也用恶狠狠的语气说,老苗,你他妈别跟我来这套!别人不清楚你的底,我还不清楚你的底吗?你吃了多少回扣,打着我的旗号私捞了多少,我心里是有一本儿细账的!
我说:老苗,你想哪儿去了嘛!我是体恤你呀!要是不愿早点儿回家,那就去洗桑拿,让按摩小姐为你全身按摩按摩,放松放松筋骨。再到咱们“尾文办”下属那家“尾巴护养院”去护养护养尾巴,该上油的地方上上油,该紧螺丝的地方紧紧螺丝,该清垢的地方清清垢。一百多万改装的一条尾巴,虽然是私有的东西,但毕竟是赞助款改装的,不像爱惜贵重的私有财产一样爱惜,起码对不起赞助单位啊!
他连说,主任教诲的有理,主任教诲的有理。却仍在我眼前转悠过来转悠过去的,并不及早离去。
我心里就有点儿烦他了。因为我晚上有特殊的安排,“尾文办”下属的“东方之尾舞蹈团”里一位漂亮而又性感的、长猎豹秀尾的姑娘,希望我去某宾馆她租住的客房单独审查她自编自演的独舞。她那漂亮的脸庞,性感的身段和她那条比她本人更漂亮更性感的猎豹秀尾,使我一见到她的当时就被她迷住了!我怎么能错过去她租住的地方单独审查她那独舞的机会呢?尽管我对她的独舞其实毫无兴趣。
我暗瞧了一眼手表,离我和那迷人的豹尾姑娘约定的时间只差半个小时了。
我没好脸色地对老苗说,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就快开口,没事就快走!我还要单独办一会儿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