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 / 16页)
写作太难了!它根本不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轻而易举,却着实像一座高高耸立的悬崖峭壁,对着想征服它的人冷笑。而在寻找攀登方法的过程中,那种无可奈何的压抑往往会把人推向近乎疯狂的境地,情绪烦躁、狂乱、低落。心灰意冷的时候真想不干了,想把电脑砸烂、想把稿纸撕成碎片,把脑子里那些七零八散的文字统统赶出去。然而,赶不走的却是她的感情,是宋一坤对她寄予的期望。
“你该不是害怕吧?”高天海问。
她对书稿的命运没有底数,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时而非常自信,时而又极度渺茫;既盼望知道书稿的结果,又害怕那个时刻到来。那种像被悬在空中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
“谢谢不必了。”宋一坤坚持要走。
孙刚不便勉强,只得暂时收回礼品。两人一直送她出了大门。
“宋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我一向认为自己做事非常谨慎。”
离开国商大厦,她直接回家了。一路骑车使她出一身热汗,进门就打开空调机,然后点燃热水器洗浴。心不在焉地冲洗完后,她便茫然了。
高天海把宋一坤送到电梯口,临分手的时候他客气地问:
屋子空空荡荡,夏英杰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情绪很低落,身体的各个器官仿佛也跟大脑一样变得迟钝了,一天只吃一顿饭也不觉得饿。八个月了,这是她和宋一坤第一次分离,就像一座房屋突然缺了一根顶梁柱,那种平日不曾留意的踏实和安宁忽然远去了,忽然显得那么珍贵,连他偶尔发脾气的样子也有了某种浪漫的美感。
夏英杰问:“这两天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晚上,他按约定去王文奇家。
“不用了。”王海说,“这两天我们出去走走,正好看看岛上的风景。”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阳光灿烂。宋一坤把旅行包存人服务台,接着去旅行社取机票,确定次日上午十点飞离北京。之后,他去天桥、去前门大街、去西单到处闲逛,他想给夏英杰买点礼物,可挑来选去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国际饭店,而他自己却装满了一肚子风味小吃。
孙刚看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还有心思观景?
“没什么。”宋一坤告辞了。
宋一坤不在的日子里她总是想:他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其实生活很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自己也不明白如何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心理。
高天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说:“宋先生不计较俗礼,我也就不必客套了,只是得辛苦你了。”
想到写作,她脑子更乱了。
宋一坤笑笑,说:“既然高先生诚心请我,那我只能客随主便了。不过有一点你不能忽视,我在这里停留时间越久,给这里人留下的印象就越深,这对你未必有利。一个领导无论做什么事,最好都能说得清楚。”
此时已过午夜,准确地说宋一坤离开家已经第五天了。五天里,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途中度过的,今夜是他第一次躺在了真正的床上,宽大而富有弹性的席梦思使他的身体想怎么伸展就怎么伸展,舒服极了,再不用被狭小的空间束缚。而且,该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做了,没有心事的困扰。他可以放松地睡上一觉了。
夏英杰与他们没有话题,纯粹是礼节性的应酬。漫无边际地谈了十几分钟,孙刚将一个礼品袋递给夏英杰说:“这是我们俩的一点心意,你替坤哥收下吧。既然坤哥不在,我们就不去家里了。”
当晚,宋一坤离开上海。又是一段漫长而难熬的旅程,火车到达北京时正值深夜,睡觉前他特意把身上的物品全部检查一遍,将任何一种能说明自己去过上海的票据统统拿到卫生间冲掉。
夏英杰坚决拒收礼品,温和地说:“我不能随便替一坤接受礼品,不管什么事,等一坤回来了你们当面谈,请不要让我为难。”
“如果将来气氛融洽,我会告诉你的。”宋一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