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鬼自瓶中生(第1 / 6页)
年轻男子越看越奇,问旁边一名老者:“老丈,这是怎么回事?”
麴仁恕松了口气,悄悄摸向张雄的府邸。不料刚路经一处院落,门内猛地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麴仁恕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老者见他衣衫华贵,也不敢怠慢:“公子,据大将军言道,此乃是前隋流人,窜居高昌,图谋叛乱。老朽听说,方才王宫之内喊杀震天,估摸便是这些流人作乱。”
他在高昌国最大的倚靠便是张雄,此时他还不知道张雄已经率人去王宫平乱,惊慌失措之下便在王城的民居中东躲西藏,朝张雄的府邸逃去。穿过七八个院落之后,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但好歹中兵们似乎也被甩开了。
年轻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却没有理会,躲避在了道旁,等宿卫们抬着尸体过去,才又开始慢悠悠地走着。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到了晚餐时间,他还特意走进一家龟兹人开的“白氏名食店”,吃了一顿正宗的西域毕罗饼。
麴仁恕这才长出一口气,流泪道:“兄友弟恭,何以闹到如此地步啊!”
年轻男子啧啧赞叹:“倒不比昔日长安西市上的韩约做得差!”
朱贵极为冷静,安慰他:“世子放心,是陛下命老奴来救您的。二王子已死,此时外面还有叛党未清,您只要待在这个院子里,过得一时三刻,便会安然无恙。”
正在这时,忽然街上人群大哗,纷纷朝王宫方向拥去。年轻男子露出诧异之色,丢下几枚高昌吉利铜钱,跑出店铺,揪着人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朱贵离去之后,又过了许久,一个年轻男子走进了庭院。他似乎知道院子里必定有一具尸体,径直走到葡萄架下,蹲下去打量早已冰冷的尸体。他看得很仔细,仿佛一名仵作,甚至把一根钢针探进了伤口,测量深度。
朱贵平静地蹲下去,用麴仁恕的衣服按住伤口,轻轻抽出短刀。鲜血瞬间涌出,但量却极少,那短刀拔出之后,霜刃如雪。这是上好的乌兹钢所铸,他生平只铸造过两把。
“深入寸半,恰好刺穿心脏。”年轻男子喃喃自语,“看不出来,这老太监倒是个高手啊!高昌乱局,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厮究竟想干什么?”
麴仁恕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想问个明白,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双手拽着朱贵的衣襟,慢慢滑在了地上。
这时,胡同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刃与甲胄的碰撞声。年轻男子眉毛一挑,悄悄地从院子另一侧穿了过去。他刚走,就听见有人惊叫:“世子……”
“伴伴,救我啊!”麴仁恕几乎要哭出来,像碰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朱贵的胳膊使劲儿摇晃。
“杀人了!”那人头也不回。
麴仁恕颤抖着转回身,这才松了口气,却是朱贵。朱贵一身便装,神情冷峻地将他拽到葡萄架下:“世子,外面到处都是二王子的人,大将军也在王宫平叛,并不在府中。”
年轻男子随着人流到了王宫外,顿时吃了一惊,的确是杀人了,不是一人,王宫西墙密密麻麻跪满了待斩的囚犯,粗略一数,竟有六七十人!每人身后,都站着一名宿卫,手提长刀。而更诡异的是,这些囚犯的对面,却跪着一名年轻的僧人!僧人的身边,跪着一名八九岁的孩子!至于左卫大将军张雄,则一脸烦恼,正弯腰劝说那僧人。僧人只是闭目诵经,毫不理会。
“世子,不要惊慌!”那人沉声喝道,声音似乎挺熟悉。
朱贵沉默片刻,叹道:“诸般恶业,报应在我。愿世子早入轮回,早得解脱。”
王城的民居大都相连,年轻男子穿过几座院子,走到了正街上。市面繁华,商贾买卖热火朝天,即使到了黄昏也不曾稍减。年轻男子负手在大街上悠闲地走着,看得很仔细,店铺种类、贸易额度、货物名目、商品价格,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行商的商贾,贪婪地获取着一切知识。
麴仁恕愕然,猛然间只觉胸口一痛,他骇然低头,只见一把短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麴仁恕呆呆地抬起头,嘴角淌出了鲜血,喃喃道:“伴伴,为何杀我……”
忽然间,身后一阵大乱,一群宿卫抬着麴仁恕的尸体狂奔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绝望的神情,满头大汗,朝着王城的方向飞奔。
“只因世子错生在了帝王家。”朱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