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 / 6页)
吕嘉的话,不必全盘相信。但秦、土两派围绕“称帝”而大起矛盾,应是无疑。他这一次来南越,背负着凿空五岭的任务,“凿空”未必真要凿穿山岭,击破人心也是一样效果。如今两派闹得不可开交,倒是个绝好的分化之机。
“误判?不管是谁怂恿,你家南越王打算称帝,总是事实吧?这哪里是误判?”
“好,就依吕丞相所言。”
庄助眼神一亮,这确实是个绝妙的安排。白云山就在番禺城外,他身为汉使,拜祭赵佗乃是应有之礼。祭祀次日,顺理成章地同南越王一起返回番禺,届时走中门也就名声言顺了。
“若老夫猜得不错,庄大使此来,是要当面质问我家国主是否称帝,对吧?”
吕嘉不失时机道:“如果尊使没意见,我就去安排。等尊使顺利进了城门,见到了老夫的诚意,再议不迟。”庄助满意地点点头,吕嘉考虑得面面俱到,他实在没什么可以添加的。吕嘉见汉使同意,也很高兴:“你们先在这船上安歇,至于居中联络之事,就交给黄同好了。他做事情,我们两边都会放心。”
“嗯?”
说到这里,吕嘉的眼神一闪。庄助知道,这个老家伙早猜出黄同被自己要挟,索性放手任用。果然,能身居高位者,都不是简单人。
“国主称帝,土人必然坐大,绝非你我所乐见。在这件事上,尊使与老夫目标相同,只要你我里应外合,必可说服国主,挫败称帝之议。”
他把大汉的困境分析得一清二楚。庄助一时寻不出破绽,便问道:“那你们要我如何?忍气吞声吗?”
吕嘉把双方立场摆得清清楚楚,庄助摸了摸下巴,只可惜自家胡髯还未留成形,捋起来总少了几分洒脱。
吕嘉露出一丝笑意:“但五岭天险,汉军打算如何突破?”庄助嘴角微微一颤,这可问到痛处了。吕嘉道:“打,汉军打不过来;不打,上朝的权威丧尽。对贵朝来说,一旦开战就是两难局面,所以最好还是防患于未然,方为上策——汉使此来南越,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吕嘉见他不吭声,生怕这家伙年轻气盛,不愿妥协,又多恭维了一句:“昔日陆贾陆大夫出使南越,只凭一番言辞便说动先王,自去帝号,奠定了两国几十年修好之基。庄大夫年少有为,决断明睿,未来成就不会输于陆大夫。”
庄助闻言大笑:“吕丞相这比喻好绝,真可以写成一篇辞赋了。但我有一个疑问。连吕丞相这样的老臣,都劝不住国主,我们两个外来的使臣能做什么?”吕嘉双手撑住桌案,直视着庄助:“老夫此番来访,不是求使者做什么,而是希望使者不做什么。”
庄助思忖片刻,沉声道:“我需要最后确认一下,你们秦人对于大汉与南越的关系,到底持什么态度?”吕嘉一拍胸脯,语气慷慨激昂:“秦人一向承秉先王八字,只想一切维持如旧,别无他求。”
吕嘉急忙解释:“主上是否称帝,目前秦、土两派还在拉锯折冲,尚无定论。汉使这个节骨眼上来到南越,如凤凰落于轻舟之端。小舟正自左右飘摇,凤凰要如何驻足,才不致让小舟失衡倾覆,总要细细商议才好。”
听到这明确无误的承诺,庄助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起案面来。
庄助看得如明镜一般。土人一派久居人下,如果想要攫取更大权力,就一定要先把局势搅浑,才有机会——称帝,就是最大的一滩浑水。
“开战便开战,此乃大节,不容僭越!”庄助毫不犹豫地表态。
庄助笑起来:“我可比不了陆大夫,如今连番禺城都没办法进去,纵然想帮吕丞相,也是有心无力。”
“若大使如此,南越人必生同仇敌忾之心,只会让国主更快称帝。届时你们大汉将别无选择,只能开战。”
吕嘉见庄助开始谈起条件,知道有门儿,顿时如释重负。他看了一眼外面:“再过数日,恰好就是武王三年忌辰。南越王将会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前往白云山的先王墓祠设祭奉牌,驻跸一夜再返回番禺,尊使不妨同行观礼。”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