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空蒙(第1 / 2页)
像一个单纯小孩,安静对周围的人事一向淡漠。即便如此,他也凭直觉感觉到了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留意自己,虽然安宁未必是有意的,但那样的注意力围着自己打转,让安静有深深的难堪和压力。
安静知道自己吹笛时有这么一双耳朵正在哪个角落里细细地听错;当他和安宁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时,他知道安宁回头在打量自己的背影;他打开车门准备回家时,那冷静的目光又会从楼上瞥下来;团长张新星宣布演出曲目时,那一道视线又从后排穿过人群,落在自己手里的那支笛子上……
安静可以不和别人比较,但当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无论是有意还是下意识地把比较的目标瞄上了自己,那番局促让他无措。
其实,从安宁第一天来爱音乐团报到时,安静就发现自己不可能喜欢这个哥哥,或者更准确地说,对于个性一向比较被动的自己来说,这个哥哥不可能喜欢自己。
演艺行业目前所有的荣光,都需要折腾、劳碌、张扬、PK,因为舞台上最耀眼的灯光往往只落在一个人的头顶。有没有照到你?照到了意味着什么都有了,而没照到意味着两手空空,这差距是天大的,但又近在咫尺,几个身位,估计没有哪一个行业的竞争会这么直白、急切,并且被压缩在青春短短的几年里必须完成。
他个性里没这些东西,至少目前还没有。但他可不笨,他知道自己的技艺处于哪个位置,他也知道师兄钟海潮们的焦虑。他懂这些,但每逢拥挤,别人心急匆匆上位,自己依然不知如何应对,只有无力之感,比如这两天曲目安排的事,他当然也在气闷,但找领导讲理、交涉,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找领导开口谈这事,该怎么求人,更何况钟海潮还是他的师兄。安静确实是温室里的花,温文尔雅,从小被教育修养,不会野蛮生长。
这些都让他心烦。好在还有这个家,还有这些书,他把自己埋进翅膀里,就像鸵鸟一样吧。
他向往国家大剧院。他明白,对着青山吹,对着墙角吹,或者对着观众吹,当然是不一样的。但如果要去争,他倒宁愿对着青山吹。
既然这也能让自己稍稍开心起来,那就对着青山吹吧,他相信别人没这个快乐,这也是有所得吧。
像一个单纯小孩,安静对周围的人事一向淡漠。即便如此,他也凭直觉感觉到了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留意自己,虽然安宁未必是有意的,但那样的注意力围着自己打转,让安静有深深的难堪和压力。
安静坐在自家别墅的露台上吹笛子,前面是青山、茶园。
这里是城市北部的山地区域,原先有点偏远,但这几年城市飞速扩张,市政府搬迁到这附近来了,所以成了宝地,闹中取静,生态优越。当年父母买这别墅时并不是太贵,十年间房价涨了二十多倍。父母退休后就住在这里。这里距离爱音乐团大楼其实不远,车程二十分钟,只要晚上团里没有排练,安静都会回来住。
父母也希望他回来,否则这么大的屋子,缺乏人气。
安静的琴房和书房在三楼,雅致简约的北欧风格,落地窗外是近在咫尺的南方丘陵,山坡上翠竹连绵,每阵风过,绿浪起伏,与笛音呼应时,有出尘之感。
于是,这个下班后的傍晚,他对着面前的青山,吹起了《水月》。那些音符飘进了黄昏,向山坡上的竹林漫去,又随风飘回来,让他感觉迎风而立。
对于这两天的事,他准备像以往一样,一个深呼吸,让它掠过去。
当然,他也敏感团里许多人的同情眼神,那样的暗示说明你被人搞进坑里了,也说明人家心里都有数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安宁下班前在楼道里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与别人相比,它更让自己局促。
事实上,这个同父异母的乐手,一直让自己局促,比钟海潮更令自己局促。
当他钻进自己的天地,这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很少人知道他不仅吹笛,还擅长漫画、篆刻,更是电脑应用的高手。每天夜晚当他在电脑上琢磨各种软件、在书架前东摸摸西摸摸的时候,那是他一天中最安然的时光。
安静对家里内外所有需要打理的事不是太有概念,从小到大,他自己需要管住的除了读书,就是那支笛子了。
而说到笛子,安静有时会觉得自己其实入错行了。这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吹笛,而是他进入乐团以后,发现自己的性格与演艺这个圈子不搭。
他是宅男。演艺圈有宅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