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先生诚心送厚礼 金小手重生报大恩(第2 / 5页)
陈怀海说:“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还留着他的酒?”“人不在了,可念想还在,等我闭了眼,就管不着了。”
真是肝胆相照啊!金小手感动得热泪滚落。香燃到虎口,金小手擎起酒盅一饮而尽,站起身说:“走了,别送。”他跳下炕朝外走。陈怀海擎起酒盅:“山高水长,兄弟脚下有数!”
三爷不客气道:“高先生,我们开酒馆开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碰上您这样的。”高先生针锋相对:“我吃馆子吃了半辈子,也头一回碰上你们这样的!”
杜先生示意要纸笔。陈怀海让亮子把纸和笔拿来。杜先生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把纸递给陈怀海。陈怀海看到纸上写着:舌头惹事了,没了。
陈怀海从酒馆后门走过来问:“咋还没收拾完啊?”他走到高先生近前,“高先生,您这是……”高先生说:“陈掌柜,我给你道喜来了。”“多谢多谢,这喜我收下了。高先生,多谢您常来给我捧场,今天太晚了,改天我请您喝酒。”“陈掌柜,我明天要出趟远门,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也许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来了。”
亮子把酒壶放在桌上。杜先生倒了一盅酒。陈怀海说:“你是讲评书的,咋喝起‘跑舌头’了?要是跑了舌头,不就把饭碗砸了吗?换个酒喝吧。”杜先生的眼圈红了。陈怀海问:“哟,这是咋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杜先生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陈怀海坐下:“兄弟,你是不是碰上啥难事了?有事跟老哥哥我说,啥坎儿咱都迈得过去。”杜先生摇摇头又倒酒喝酒。陈怀海夺过酒壶:“你不说我可急了!”
陈怀海说:“那我今晚就得请您喝酒,三爷,上酒。”高先生说:“等等,你听我把话说完。陈掌柜,你的新酒楼头天开张,我送你个礼物如何?走,去看看我的礼物吧。我存在这的那坛烧刀子酒在哪儿呢?”
陈怀海高声说:“各位街坊邻里,各位来往的朋友,我是山东老酒馆的掌柜陈怀海。今天山东老酒馆新开张,大家让我讲两句,就讲我小时候听我娘讲过的一个故事吧。她说有一年发洪水,一个地主背着一袋元宝爬上树,一个农民背着一袋饼子也爬上树。洪水三天不退,地主饿得扛不住了,对农民说,我拿一个元宝换你一个饼子吧?农民吃着饼子不说话。到了第四天,地主说我拿三个元宝换你半个饼子吧?农民吃着饼子还是不说话。等到第七天,洪水退了,地主已经饿死了,农民把那袋元宝捡起来回家了。我今天讲这个故事,是想说,人有了钱,走了顺字,往往就糊涂了,敌不过‘愚蠢’二字!我的山东老酒馆改成了酒楼,地儿比以前大了,桌儿比以前多了,可‘人酒菜’三个字不变,好人,好酒,好菜。老酒馆还是那个老酒馆,老酒馆里面的味儿还是那个味儿,老酒馆的人都捧着一颗诚心,一颗良心,恭候各位光临。”众人鼓掌。
陈怀海一笑:“贺掌柜,要不你讲得了。”贺义堂说:“不能喧宾夺主,这是规矩。”陈怀海接着讲:“从明天开始,咱们就搬到新酒楼去了,等上了新酒楼,不管生意咋样,大家还得像往常一样,脚得踩在一楼,稳稳当当,踏踏实实……”
贺义堂坐在隐蔽处让“上大菜”。众练杂耍的把两卷红布推下楼顶。两卷红布从酒楼房顶滚落下来,展开后是一副对联:好菜不怕晚,吃吧;好酒不嫌多,喝吧。两个练杂耍的扯起横批:酒怀四海。掌声更热烈了。
陈怀海环顾大伙说:“转眼开春,明天咱们这山东老酒馆也要搬家了,各位兄弟,今晚咱们喝顿关门酒。这几年,兄弟们跟着我起早贪黑,风风雨雨,不容易……”贺义堂插言:“都是自家买卖,出力不应该的吗?这有啥可说的。”陈怀海点头:“不管咋说,咱兄弟在大连街算站住脚了,这就不赖……”贺义堂打断:“吹大了,在好汉街站住脚而已,离着大连街远着呢,埋头看路,不能骄傲。”
夜晚,酒楼就要关门,高先生走进来喊:“酒馆变酒楼,恭喜恭喜啊!这是要关门谢客了?陈掌柜在哪儿呢?”三爷说:“掌柜的回屋歇着了。”“店没关门,掌柜的怎么就去歇着了?”“今天酒楼头天开张,大家都来捧场,热闹得很,掌柜的接来送往,累坏了。”
陈怀海奇怪:“不言语,把嗓子落家了?”他走到杜先生近前,“多日不见,还拿把上了,看来我得给你添道菜,好好孝敬孝敬你。”杜先生只是笑。
陈怀海和三爷带着高先生来到酒架前,酒架上每坛酒上写着酒客的名字。三爷指着一坛酒:“这就是高先生的烧刀子。”高先生说:“这么多酒坛子,多占地方啊,空出来还能摆两张桌。”陈怀海说:“可两张桌坐不下这么多朋友。”
杜先生坐在桌前。几个酒客和他热情招呼,请他说评书。他只是拱了拱手,并不讲话。陈怀海走过来,杜先生朝陈怀海笑了笑。
高先生望着一坛酒的酒客名字问:“看这字迹,酒主人应该好久没来了吧?”
杜先生来到老酒馆,三爷忙招呼。杜先生指着柜台上的“跑舌头”酒竖起二指。三爷让亮子给杜先生烫二两“跑舌头”。
春天的夜晚还很凉。老酒馆的人全都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酒菜。
高先生说:“大家都忙了一天,为何只有掌柜的提前回屋歇着了?我想给他当面道喜啊!”三爷说:“高先生,我再说一遍,我家酒楼要关门了,掌柜的也歇着了,您要是想找他,等明天行吗?”
寒风猛烈,杜先生的大褂在风中鼓荡着……
“麻烦你去跟陈掌柜说一声,就说高先生来了,候着他呢。”高先生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三爷走过来好言相劝:“高先生,我们酒楼要关门了。请您不要为难我好吗?我们对您可是敬着呢!”高先生说:“我这人腚沉,坐这就动不了,你们要是非抬我走不可,那你们这新酒楼可就要出大名,臭气熏天,臭名远扬!”
杜先生拿过酒壶,对着嘴喝光了酒,朝陈怀海笑了笑,缓缓站起朝外走。陈怀海抱住杜先生说:“兄弟,你别走了,今后就在我这吧。”杜先生轻轻推开陈怀海,眼含热泪,拱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