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丛队长心焦难决断 小棉袄为国献忠魂(第1 / 5页)
老白头咂巴着嘴。陈怀海也喝了一口。二人不说话。良久,老白头说:“讲话啊!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吧?”陈怀海问:“老伙计,我说话好听不好听都爱听?”
陈怀海去见老警察:“你让我看我闺女一眼行吗?”老警察说:“陈掌柜,这案子还没审完,不能让家属见面。万一串供了咋办?在没有调查清楚以前,你们都有嫌疑,明白吗?”“你就帮帮忙,打点的事都好说。”“这是日本人盯的案子,帮不上忙啊。等能见的时候,我肯定最先告诉你。”“我能给我闺女送点吃喝进去吗?”“也不行。”
老白头被抬进老酒楼后院,他怀里抱着个小酒坛。陈怀海过来问:“白爷,你这是怎么了?”老白头轻声说:“躺着舒坦。陈掌柜,这酒能躺着喝吗?”“能喝出味来,咋喝都行。”“那就妥了,我这嘴还好使。找个屋,咱俩喝一口。”
小棉袄的眼泪涌出来:“爹,您瘦了。”陈怀海说:“棉袄啊,爹娘给你带好吃的来了。”谷三妹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盘菜和一个小酒罐。小棉袄问:“那厚厚实实的是啥?”陈怀海说:“是你娘给你做的棉袄,厚实暖和。”
炕上摆着一坛酒和两个酒盅,老白头闭眼躺在炕上。陈怀海坐在一旁。
谷三妹点着头:“娘全都知道,棉袄,都怪娘不好,娘后悔了……”小棉袄说:“我不后悔,不,我最后悔的是没听您的话,要不然,我还能多杀几个鬼子!他们没敢对我下死手,我挺好的。爹,秋老虎的天,您咋穿上棉袄了?”陈怀海眼含热泪:“这是你给爹做的棉袄,忘了?”
老白头问:“倒上了吗?”陈怀海说:“你没让,我不敢倒。”“跟你喝酒,我最放心。”“老伙计,你不够意思啊。我去你家找你,门锁着。”
落叶纷飞。一张供桌摆在院里,桌上摆着香炉和供品,香烟缭绕。陈怀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披着棉袄。一声枪响传来,陈怀海的身子一歪,身上披着的棉袄飘落在地……
小棉袄笑了。
下雨了,桦子含泪擎着伞。雨伞下,陈怀海坐在椅子上,披着棉袄好像睡着了。谷三妹说:“棉袄穿的是新棉袄,她说暖和。”桦子说:“我姐一直笑着,没哭。”陈怀海不说话。
小棉袄停住筷子:“我想起件事,爹,您在酒架上也给我存一坛酒,想我的时候就喝一口吧。”陈怀海点头:“那酒应该是不张不扬,不浓不烈,润开了舌头,慢慢往下走着,心头一热乎,烘着,绵着,浑身像穿了件棉袄,那酒就叫小棉袄!”
谷三妹说:“老警察把你给他的钱还给我了,他说棉袄的罪钱已经不好用了。可不收怕你不放心,就收了,收了你能安心些。他还说棉袄的骨头真硬,随他爹。”
谷三妹哽咽着:“棉袄,爹和娘来看你了。”小棉袄躺在破床上,戴着手铐和脚镣,眯缝着眼睛,脸上、手上和衣服上沾满血迹。小棉袄艰难地爬起,小声说:“娘,我啥也没说。我捅死了一个小鬼子!”
老白头说:“就防你这手,我没敢在家待着。为着兄弟,我才躲着你,我不能让兄弟操心。现在就算累你,也累不了几天了。”陈怀海眼睛湿润了:“到底是啥病啊?”“人都躺下了,问病干啥,咱俩喝这一回酒,喝完我就没念想了。”“临到这个时候喝的酒,一定是好酒。”
陈怀海和谷三妹进监狱来看小棉袄。谷三妹背着个大包裹。陈怀海提着食盒。
老白头说:“这坛醉八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我爹说这是一坛百年佳酿,是当年我爷爷饭店开张时老友送的。我无儿无女,传不下去了,干脆咱俩尝尝吧。开坛!”陈怀海拍碎泥封,用封布抬走封泥,掀开坛塞,用酒提子倒了两盅酒,把酒盅递到老白头嘴边,往他嘴里倒了一口酒。
陈怀海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放在桌上:“让他们对棉袄轻点,不够你尽管说,我再送。”老警察点了点头:“放心吧。”
小棉袄说:“爹,您要是还有话,都说了吧。”陈怀海沉默良久:“棉袄啊,明天爹就不去送你了,爹怕这颗心蹦出来。”小棉袄说:“可千万别送我,您在家里听个响就行了,就当过年我放了个炮仗。”陈怀海点着头,热泪滴落。小棉袄拿起筷子吃着:“嗯,这菜炒得真香,好吃,我包圆了!”谷三妹泪雨滚滚。
她跪在陈怀海身旁:“老陈,我对不起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小棉袄说:“这杯酒也够味。”她擎起酒盅,“爹,娘,你们知道我最高兴的事是啥吗?就是我这辈子能有您这样的爹,有您这样的娘。爹教会了我怎样做人,娘给了我做人的机会。是你们成全了我,让我没白活,做成了人!爹,娘,我敬你们,我谢谢你们!”三人喝酒吃菜。
陈怀海沉痛而自豪地说:“你和棉袄都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中国人,我是中国人,你对得起我!我为你们竖大拇指!我这闺女是带着风来,又带着雨走,浑身是响儿,高出爷们儿一头。她给当爹的打出一个人样子来。棉袄啊,你听着,爹从今儿个起,不掉一滴眼泪!”
谷三妹坐在地上倒了三盅酒。陈怀海席地而坐,擎起酒盅:“棉袄,爹敬你。这是英雄酒,你在爹心里是个英雄!”小棉袄笑了:“爹,您可是头一回敬我酒,这杯酒喝得够味。”谷三妹擎起酒盅:“棉袄,娘敬你。你在娘心中也是个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