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 / 11页)
远宜摇晃着他的腿:“六哥,我听你的。我已经去了电报,说这生意就是让你做,你就接来吧,啊?”
“真好吃。”远宜拿过毛巾擦了下手。
寿亭很着急:“嗨,妹子,咱现在的买卖很好,你六哥染的那布,洗烂了也不掉色,现在是染多少卖多少。那两台二十尺的大印花机也呼呼地转,印的那花也很好。妹子,你想想,我要是接了这生意,你就欠着那军长的情。咱不欠这样的情!妹子,没必要,听我的,咱不做。”
至于别的,都不用你管。嗨,别哭了,你一掉泪,我那心里就难受。咱当初是没法儿,才一脚踩在这烂泥里。不管跟不跟那军长,咱都不能再干这个了。是我不让你干。你是我妹子,我就能做了这个主。咱今天就关了这扇门。你姨她要多少钱,我都给她,外带着给她养老送终。妹子,人这一辈子很短,我想起当初要饭来,觉得并不远,可都二十多年了。女人更是老得快。你也不能总是这么俊。听哥的,咱先看看那军长怎么说。
寿亭笑着说:“这什么人呀,得什么打扮儿。在青岛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一块,她一回没戴过。你六嫂说得更有意思——这不如那座钟看得清楚!”
他不忘旧情,咱就跟他去,我就认下这妹夫。如果他说三道四的,去他妈的,还他娘的留学生将军!那项羽是个老粗,人家也没留过学,可人家‘四面楚歌乌江岸,乌骓画戟奈何天’,四下里全是韩信的兵,马上就没命了,还没丢下虞姬自己窜了呢!他倒好,自己出城逃命,也不带上咱。妹子,见了他,这话我可能不便直说,可是我得告诉他,这是他的不对。男子汉大丈夫,情义二字比命重。这里放着你的心上人,噢,那日本人一放枪,吓得你把什么 都忘了?那天你给我说什么来着?
远宜笑他:“你没给六嫂买一块?”
噢,海誓山盟,对,就是海誓山盟,妹子,是他先忘的,不是咱,你可别和没理儿似的。”寿亭气得呼呼直喘,“还他娘的‘地形越复杂本事越大’,沈阳城在块平地上,地形根本不复杂,你都跑得这么快,要是地形再复杂点,让你那本事使出来,还不跑得更快呀!气死我了!”
远宜被那美好的一幕感动了,她慢慢地点着头,然后慢慢地低下头,泪流下来,她拿起手绢擦着。寿亭很纳闷:“妹子,咱说得好好的,怎么哭了?我哪句话说得不是地方?”
楼下,姨母守着十几匹绸缎,高兴得不得了,看看这种,看看那种,还往身上比量:“这陈掌柜的真是内行,我也去过苏杭,就是没找着这种货色。你看看人家的眼力。”
远宜摇摇头。
寿亭淡淡地说:“一个不知道头轻蛋重的小子。呸!瞧我这嘴,当着妹子也说粗话。”
“你还放不下那军长?嗨,你说话呀!可急死我了!”
回来之后,家驹说,还有比这好的,只是我乡下人进城,有点傻眼,没找对地方。”
远宜怕寿亭继续诋毁自己的心上人,就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六哥,那是军事命令,他不能不听呀!”
寿亭笑了笑:“戴着吧。我也不懂什么琴,就是捡着最贵的买。
寿亭正在气头上,正想进一步攻击东北军将领,但见远宜面有不悦,就说:“你也够没用的,我说他两句你就不高兴。你倒好,总想着是咱自己不对。妹子,咱不欠他的。你刚才说,还让我和他做买卖?妹子,这事不行,我不能办。”
寿亭从腰里掏出一个紫绒首饰盒,远宜打开,是一只手表。远宜摘下原来的手表,戴上了新坤表,很高兴:“很漂亮。六哥,这浪琴表很贵的,我会一辈子都戴着。”
远宜忙问:“是谁惹我六哥生气?”
远宜说:“不是。六哥,从来没人劝过我从良,我亲姨都不让我从良。”
寿亭笑笑:“她家从小也就她自己,乍得了个妹子,也是高兴得不得了。我这些天在上海,一想起有了个妹子,心里更是不住地喜欢。上海一个姓林的王八蛋,惹我生了一顿那么大的气,可一想起咱有妹子,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
寿亭说:“你姨?我一会儿就下去,给她下半辈子作个交代。
远宜说:“六嫂人真好,我和她坐在那里说话,她这一天一天的,就没松开过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