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其他小说 >向天倾诉 > 向天倾诉 第十四章

向天倾诉 第十四章(第3 / 4页)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推荐小说:

马邑龙曾经在这个位置上干过三年,是基地的第三任吊装指挥员。现在是周建明,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十一任了。马邑龙喜欢这小子,他私下里的评价是,周建明是十一个人里最沉着冷静也最激情澎湃的一位吊装指挥。口令,旗语,手势,经过他的改进完善,比自己当指挥时发挥得更为出色。他个头不大,跑动起来,进退自如,灵活机智,总能让自己处于最佳位置上,严密地把控住整个场面。他手里握着的两面小旗,上下左右地挥动。每次挥动,都倾注着情感,那小旗就跟会说话似的。他嘴里那把哨子只要一出声,就底气十足,有一种定力和爆发力,让操作手们一个个精力集中,沉着应对。再就是手势,他的手臂只要弹出,必定干脆利索自信十足,那种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影响指挥员判断的东西,在他身上全然不见。看周建明指挥吊装,你的身心会不知不觉地紧紧攀附在高高的吊车上,随着它悬起、移动、往左、往右、上升、下降、停止……一记手势,一声哨音,一个旗语,像排练过千百次一样,准确谐调,完美得简直让人赏心悦目!有一位北京来的记者,看过周建明的指挥后说,他跟北京那个著名的交警有一拼。他说那个交警本事可大,无论哪条路上车有多堵,只要他一出现,双手两下一舞,道路马上畅通。

马邑龙没给他还礼,厉声问道:你怎么搞的,关键时刻拉稀!

在这里,吊装指挥员就跟指挥一个交响乐团的乐队指挥差不多,不是随便一个懂乐理的人都能站到指挥台上去的,那样的话非砸锅不可。吊装工作分好几摊:连接吊具、检查连接、起吊,这之前使用的大部分是口令,起吊后,上升、下降、平行移动……改用哨声和旗语,而这一切全都要眼、耳、嘴、手脚一起并用,和每个岗位的操作手融为一体,默契配合,早一秒、晚一秒,左一点、右一点,都会差之千里。所以,一次吊装过程,就是一次对吊装指挥员素质水平的一次全方位考核。

报告总指挥,我真的拉稀了。周建明气喘喘地说。

瞧,运输车已停靠在一旁好一会儿了,却不见动作起来。操作手倒是都就位了,迟迟不见吊装指挥员下达任何口令。怎么回事?

当苏晴在心里不知第几千次几万次地又开始谴责自己时,一阵急促的啸叫声猛地把她从这种心境中拽了出来:一辆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尖叫声,刺穿了整个山谷,把所有人的心一把拎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救护车的车轮快速转动……

这不,不到半年,这话就应验。

出什么事了?苏晴问,没有人知道,看看表,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罗顺祥照样没消息,曲比拉铁去这么久也不回,真是急人啊!抬头看天,阳光躲进云层不见了。

是去年一次卫星吊装,确切地说,卫星与火箭对接,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场面显得有些紊乱,让人看得着急。马邑龙提醒周建明说,你冷静点,沉住气!周建明刚冲着一位二级士官发完火,听了马邑龙的话,角色还没转换过来,就带着惯性冲着马邑龙也来了一句:这里到底谁是指挥?要不您亲自来指挥?周建明的顶头上司一听这小子口无遮拦,还将首长一“军”,也太没规矩了,正准备拉下脸训斥周建明,被马邑龙拦住了,他大声地对周建明说,好小子,你有种!你来你来,刚才的话算我没说!让站在一旁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又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笑周建明逃过一劫还是笑马邑龙的度量大。这些人中,吕其的表情是最耐人寻味的,他看不惯马邑龙这种做派。上级就得上级的样子,下级也要下级的样子,你这不是明摆着公开纵容和迁就那些所谓的人才身上长着的刺儿,不仅不去修理,还向他让步,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这刺头就给你捅出个大娄子来,等着瞧吧!

马邑龙手里攥着的对讲机,正好开着,它发挥了它该发挥的作用,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包括音调、语气、喘息毫无保留地扬声出去。就连在发射场尽头站着的苏晴,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难免不咯噔地乱跳起来。她知道他很少这样发火,她更知道这吊装工作稍微一拖延,就得一天时间,尤其让她担心的是,下午的天气有变化,傍晚会有一场大雨,稍一耽搁,赶上那场大雨,吊装的事就得告吹!怪不得他要骂人!骂得好!骂得解气!苏晴觉得骂出她的心声。这会儿她也站在这里等人,也等得一肚子火。也想找个茬骂骂人,都什么时候了,这么不分轻重,还不该挨骂吗?该骂,骂一顿才能把他们骂清醒了!

记得炳华回来的那个晚上,正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就停在窗子外面,似乎手一伸,就能把它揽到怀里来。当然,她的怀里没揽到月亮,倒被另一双手揽了过去。他站在她的身后,用他瘦长有力的臂膀,搂抱着她,她也将头偎在他的肩膀上,手和手交叉地握在一起。在有月光的夜晚,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站在窗前看月亮。这里的月亮,又大又圆,像清水濯洗过一样干净、清新、不含杂质,你看着看着,就会被它吸引,脑子里跟清空过似的,会什么都不想。

扯他妈淡!马邑龙也火了,指着周建明的领导说:你是怎么搞的?这节骨眼上,吊装指挥不见了你都不知道?大白天还能活见鬼了?去,派人给我把他揪回来!

也是这时候,美妙的箫声伴着月光轻轻地如丝绸般地滑下来,它是那么的悠然,清静,像一个黑衣侠士独自在夜色里穿行。它清越高昂时,你的身心会跟着它飞旋、上升或下陷,心底里涌起的是一片片涟漪;当遇到颤音时,它会紧紧缠绕着你的心底,让你蓦地颠入离别的感伤中,脸不知不觉地潮湿了。箫声也是不知不觉地停下的。他惊奇地问她说:“你不舒服吗?”“没有。”“那你怎么哭了?”“我没哭啊,谁说我哭了?你能再给我吹一首吗?”他满足她的要求后,他们才相拥在一起。那个晚上,后来,变成回忆后,她才明白,它们多像一次生死别离。她当时怎么没意识到这点呢?

没人说得清楚周建明在哪儿,问谁都说“不知道”、“没看见”。

苏晴只好让小林去告诉曲比拉铁,找不见罗副主任就不找了,让他赶紧回来。

那次周建明闹转业,就给吕其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在一次卫星吊装时,又进一步加深印象。

不过,周建明一直是个有争议的人物,有人(特别是吕其)认为,此人优、缺点就像阴阳八卦图,黑白各占一半。

救护车正朝发射场方向驶来,一停下,车门立马打开,一个小个子从车上跳下来,急忙忙地向总指挥马邑龙跑去。

也是那个晚上,她是快乐的。她快乐得气都喘不上来,身上微微地出汗,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好像是叫他“亲爱的”。这之前,她从没这样叫过他。她不是不想叫,是不好意思,这种过分亲密的话,她讲不出口,就像不喜欢吃甜食一样,它们太腻人了。后来,怎么就讲了呢?在那个最后的夜晚。也许,是氛围,营造的氛围让她情不自禁。不!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爱:是她真正地爱上了炳华。以前,那不叫爱,叫凑合。从赌气到凑合再到爱,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当爱来临时,那是怎样一种让人眩晕的感觉啊,但命运之神为什么要这么冷酷,这么无情呢?为什么要在她刚刚尝到爱的甜味时,就把它收走了呢?感觉就像个美丽的泡泡,“噗”一下,破碎了,连告诉炳华的机会都没给她留下。她咋能不为此遗憾呢。炳华一直以为她不爱他,她爱的是别人。这也是苏晴在整理遗物时发现的。奇怪的是,炳华怎么窥探到自己的内心的?他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现场躁动起来,都在找周建明。

可真正让她无法释怀的,是炳华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把那件军服,她当做宝贝的军服,她为此事厉声指责过他的军服,他为她找了回来。炳华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为了不影响她们母女俩的酣睡,他轻手轻脚地走了。等她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件军服,上面压了一张字条,写着:“亲爱的,军服为你找回来了,是用一套新军装换回来的,幸好救灾物资还没发出。我只希望你高兴!亲你和小鱼!炳华。”看完字条,再看那件军服,苏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直到把小鱼哭醒,吓得跟她一起哭。那时,苏晴全然不知,这是炳华留给她的最后遗言!当时,她只想等炳华再回家时,把一切都向他解释清楚,然后,什么都不再说,只是紧紧地搂住他,搂住小鱼,三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就这样搂着,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永远不再伤他的心!但是,没机会了。永远都不可能有了,这是让苏晴终生负疚终生煎熬的事。直到噩耗传来那一刻,直到噩耗已经变成沉痛的记忆,苏晴才终于明白,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不是别人,是你自己。是的,是你自己,你总做傻事,经常,现在也许仍在做……

指挥员周建明——吊装现场的灵魂人物偏在这会儿不见了。

哦,绕了这么一大圈,为了消磨时间吗?时间真的溜走了一大块。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