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天地外(江河日上) 第6章 妥善迁址(第1 / 5页)
“选择一个最佳方案就一定是得罪人吗?”林寒江有些不以为然。
“迁址?迁到哪里?”林寒江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案,但是这么大体量的夜市迁移,既没有合适的地方,又可能造成新的污染。
郝仁敬说:“一年多以前,齐江市正修建‘水幕灯光秀’广场,当时生态环境局和商务局曾经联合提过一个建议,建议市里将夜市一条街迁址到新建的水幕灯光秀广场西侧空地,那里远离居民区,白天游人众多,但是晚上就有些萧条,需要发展夜间经济来积聚人气,当时上面采纳了这个建议,但是后来出于种种原因,广场建成了,夜市却没有搬过去。”
林寒江眼睛一亮,有些兴奋:“既然原来已经有过方案,市政府会议上为什么没有人提起?”
“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领导大约有十个,可是有十分之三怕说出来得罪人,于是便装聋作哑;还有十分之三担心把任务落到自己身上,于是退避三舍;另外十分之三揣着明白装糊涂,选择了明哲保身;至于最后那一个人,恐怕就得既要干活,又要得罪人,还得承担风险。”
“老郝你分析得很精辟,看得比我明白。”林寒江苦笑道,“以前下去调研时,有一个基层单位领导向我诉苦,说单位里的工作人员‘三分之一在干,三分之一在看,还有三分之一在捣乱’。现在看来,即便是市级领导也难逃这个窠臼啊,这才是比污染更可怕的‘污染’。”
联合执法行动就这么一片混乱地收场了,关停夜市没有成功。焦头烂额的林寒江带领联合执法组回到局里,连夜召开会议研究如何进一步推进工作。铩羽而归的联合执法组成员对夜市的去留也产生分歧,郝仁敬等人主张关停,周成功等人主张整治。
林寒江问周成功:“原来你不也是坚持关停吗?怎么被他们一闹就改变主意了,害怕了?”
周成功摇摇头说:“不是害怕,是调查过才有发言权。原来我们制订方案的时候,是关在办公室里就我们几个人讨论,根本没掌握那些商户的真实想法。今晚这一场闹腾,其实就是一场实地调研。起码现在我们知道之前的方案是有偏差的,我们既要解决督办问题,也要解决这些人的生计问题啊。”
林寒江对周成功的观点很赞同,说:“老周,你说得很对。也许,我向廖书记承诺的‘关停’两个字太鲁莽了。我在讲课的时候无数次提醒听众不要拍脑门决策,但是今天我林寒江到齐江市的第一把火就烧偏了!我承认错误!”参加会议的联合执法组成员都有些愣了,这个副市长不但亲口承认自己第一把火烧偏了,而且坦诚承认自己做错了,不像有些领导明知自己错了却从不承认,看来这个“独钓寒江雪”确实和常人不一样。
林寒江拿出几份材料放在桌子上,是生态环境部主要领导在《纪检监察报》上发表过的一篇文章,还有《对群众反映强烈的生态环境问题平时不作为、急时“一刀切”问题的专项整治方案》。林寒江说:“这个方案我在省厅时还带领分管处室学习过,相信你们齐江市也应该学习过,但是一到实际工作中我就给抛之脑后,脑袋一热就犯了拍脑门决策的错误,请大家抽时间再学习学习。我很感谢周成功提出的建议,希望以后工作中大家也能及时大胆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帮助我、监督我,因为我知道,‘一言堂’的拍板、急功近利的决策往往都是错的。”
林寒江的有感而发让大家沉默了,郝仁敬冲林寒江暗暗眨一下眼睛,提示他这事牵扯某些市领导的传言,不能在这里讨论。
林寒江让人连夜去找原来的建议方案,他准备明天重新向主要领导汇报一下关于夜市的去留问题。
郝仁敬见大家都离开了,偷偷提醒林寒江:“林副市长,夜市迁址不是问题,一个月突击足以解决,但核心问题是迁过去谁来经营。”说完他笑嘻嘻地看着林寒江,他想知道这个“独钓寒江雪”到底是站到刘耕野一边还是赵驰一边。
“我觉得经营公司不是问题,现有的公司只收钱不管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国资公司方面也不要插手,他们的管理方式过于死板,一管就死,夜市在他们手里肯定火不起来。”林寒江沉吟一会儿,说,“在新的方案里可以建议组建夜市商会,由商会进行自营或招募运营公司,完全按照市场化来操作。”
“你的意思是双方都不得罪?”郝仁敬眯起眼睛。
郝仁敬有些羞愧,没有说话。周成功连连摆手:“林副市长你可别夸我了,我也是一个直性子,当时研究方案的时候,最想拆了这个夜市的就是我,因为那些投诉信件堆得像山一样高,都需要我去回复。关停夜市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不给这些商贩一条活路,我们就是满腔热血地做错误的事情。”
林寒江掂掂材料,开玩笑地说:“这个时候让大家学习文章,是不是有点像小时候电影《地雷战》里学习《论持久战》的情节啊?完了,我自己都记不清是《地雷战》还是《地道战》了。”
大家哄堂大笑,气氛瞬间放松下来,大家纷纷讨论这个情节是《地雷战》还是《地道战》里的,有的干脆打起赌来。
林寒江问大家:“关停,阻力这么大,很容易造成群体性事件;整改,只是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核心问题,夜市周边的老百姓肯定不依不饶。怎么办?”会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其实,还可以有第三个方案,就是迁址。”郝仁敬在旁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