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 / 3页)
“我吗?”陈昆的女朋友眨了眨眼睛,“我一直都是这么高,头发一直这么短,眼睛也一直这么大——半年前我们见过面吗?”
陈昆咳嗽一声。
“暑假里你住在我们家,”陈也说,“你叫刘文华,南京人,跟陈昆是一个大学的,比他低两届。你来的那天是扎辫子的,穿红色的衣服,淡青色的裤子——你皮肤好像也白了,还胖了一点——你最喜欢吃我妈烧的红烧蹄髈,你还说要跟我妈学怎么烧蹄髈。”
陈昆又咳嗽了一声。好像喉咙不舒服。
陈也被她看得非常不自在。他猜这姑娘大概从来没有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很好奇。他看她一直对着自己笑,而且笑得那么甜,只好咧开嘴,也对她笑了笑。
陈昆给爸爸买了冬虫夏草,几千元钱一斤,装在一个密封罐里。陈也爸爸烟抽得很凶,肺不好,肾也不好,半夜里要起来上六七趟厕所。据说冬虫夏草能润肺,还能补肾。陈昆说:“先吃吃看,好的话下次我再带些回来。”
“这么贵的东西,我吃下去肺倒是好了,心又开始疼了。”陈也爸爸说。
陈也妈妈拿了两盒茯苓饼,还有几袋果脯,递给李招娣。
“陈昆买的北京特产,大家尝尝。”
春节前,陈昆带着女朋友又回来了。他们是坐飞机回来的,从北京到上海,只要一个半小时。陈昆说:“人坐在飞机上,感觉飞机好像一动不动,其实它一小时能飞八百多公里。飞机快是快,不过没有坐火车舒服,两只耳朵嗡嗡的,受不了。”
陈也爸爸说:“想想真是不得了,飞机这么大这么重的东西,在天上怎么就掉不下来呢?我放个风筝到天上,一会儿也下来了。”
陈昆笑道:“爸,飞机掉不下来的,一掉下来人就全完了。”
陈也妈妈问:“在天上拉屎撒尿怎么办?是不是也跟火车一样,直接往地上撒?”
陈昆说:“妈,真亏你想得出来。这些脏东西先存在飞机上,等到了机场才处理掉。”
陈昆操着北京口音的上海话,对陈也说:“哥,这阵子还行吧?你身体一看就比我好,结实。我不行,整天坐着不动,光长肉。嫂子是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啊,你们结婚我没来,那阵子考试,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昨天到王府井买了根项链,四个九的,我看成色还行,款式也不错,送给嫂子,算是迟到的贺礼吧。”
李招娣伸手去接,陈也抢在前面拦住了。
陈也慢腾腾地对陈昆说:“你读研究生没工资,买这么多东西,又是冬虫夏草,又是飞机票,把钱全用光了,开学又得问爸妈要钱。这样一来,这根项链就等于是爸妈送给我们的了。结婚时爸妈已经给了我一笔钱,我不能再拿他们的东西。爸妈平常买把葱都要讨价还价半天,可怜兮兮的,占他们的便宜,我不好意思。”
陈也把首饰盒还给陈昆。停了停,又说:“咦,半年不见,你个子好像长高了,头发剪短了,连眼睛也好像变大了。”
大家一愣。隔了一会儿,才晓得他在跟陈昆的女朋友说话。
李招娣听着,推了推陈也,小声说:“我也想坐飞机。”
陈也哼了一声。
陈昆的女朋友剪一头跟男人差不多的短发,穿一件深咖啡色的皮茄克,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羊毛衫领口,下身是包得紧紧的牛仔裤。她眼珠一直骨碌碌地转,东张西望,最后目光停留在陈也脸上。她看看陈也,又看看陈昆。一会儿便笑了。好像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儿。
陈也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