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与恋爱(第2 / 21页)
“我也是碰巧分到这间房子而己,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我一边回答,一边回想起倒在四○二室的那位悠哉游哉挺和气的大婶。基本可以断定她是服药自杀:尸体从餐桌边的椅子上翻倒在地,手臂弯曲,嘴边还留有呕吐物。不清楚具体死亡时间,但想必并没有太久,因为尸体尚未被发现,所以我才能把那里当成暂住的地方。
我们死神经常会被人误解,但我们其实并不参与自杀和病死。比方说,不小心被车碾过、被突然出现的杀人魔刺死、火山爆发、家园被摧毁等等,这种“死亡”的确是我们执行的,但除此以外与我们并无关系。
因此,日益恶化的病症、因自身罪孽所带来的极刑和因债务缠身而自杀之类,同死神毫无瓜葛。所以当人类偶尔使用诸如“被癌症这一死神所腐蚀”一类的修辞时,我们都会感到愤愤不平:“牵强附会!”
“说是搬家,其实我也没什么行李,”我回答后紧接着又问,“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公交车站吗?”
“嗯,啊,知道。”荻原正望着别的方向,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公寓前的人行道上。一对上我的眼,他慌忙说:“我现在也要去那里。”他语速飞快地说完,立刻迈开了步。
他走出公寓打起伞,我也跟着他出来。正在这时,一个纤瘦的女子走过我们身旁——正是刚才从对面公寓里出门的那个女子。我只能肯定,荻原一直在等她走近。
公交站台可以避雨,于是我们收起伞,排队等车。
“早上好。”荻原开口打招呼,我这才发现刚才的那个女子正排在他前面。
第一天,我发现荻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古川朝美的身影。
那天是周三,我一走出四○二室,就看见荻原站在走廊上。时间刚过上午九点。根据我所得到的信息,他会在公寓门前的车站坐公交车到地铁站,然后再乘四站地铁,去那附近的一家进口品牌专卖店上班。
我从内兜掏出照片迅速作了一下比对:板刷头、厚眼镜、细瘦体形。没错,就是他。
残暑已消,十月的下旬俨然一派秋天景象。没有台风来袭,云层却遮蔽了整个天空,看上去一片灰蒙蒙的,雨水就从那一片灰中滴落下来。定睛望去,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映射出一片扭曲的景色。
这一次,我是一名刚搬来这所公寓的二十五岁青年,据说比荻原年长两岁。
女子缓缓地转过头来,生硬地回应:“早上好。”感觉只是出于礼貌。
“才想着终于热过了,没想到又下起雨来了,真是潮湿啊。”
“是啊。”她回答,戒备心显而易见。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熟,但肯定不怎么亲密。
一辆快递货车飞驰而过,激起马路上的积水朝我们溅来,水声中断了荻原和那女子的对话。
荻原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像是突然想到身后我的存在似的跟我搭话说:“不过,四○二室已经空了有段时间了,以前住的是一个悠哉游哉挺和气的大婶,还经常跟我打招呼,没想到己经不在了……”
我靠到墙边蹲下身,一边假装系鞋带一边偷看前方的荻原,他正杵在那里注视着对面的建筑。我直起身,也将视线投向那一边的公寓。那是一幢四层楼的建筑,以褐色砖块砌成,就外观来说,比我现在所在的公寓可要气派好几倍。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对面公寓四楼最靠西的一扇门里走出一个纤瘦的女子。她背对着我们,像是在锁门,然后沿着走廊靠左一路小跑起来。
几乎同时,我眼前的荻原也开始行动,我也跟了上去,一面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电梯来了,荻原看也没看一眼就跑下了楼梯,于是我也跟着他走下呈顺时针螺旋状盘绕的楼梯。
当我到一楼的时候,荻原就站在前面,我差点一头撞了上去,而他也像是被我吓了一跳,忙闪开身,尴尬地朝我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啊,你好。”我也寒暄着,乘机退到一侧,然后说,“其实我是昨天刚搬来的。”这样的自我介绍显得有点唐突,但估计不至于不自然,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接下去反而会更麻烦,于是我告诉他我叫千叶,他也点头致意道:“我是荻原。你是刚搬到四○二室的吗?我都没注意到呢。”
站在荻原面前,我才注意到他其实个子很高,厚重的眼镜有如混浊的湖面,让人完全无法看清镜片后的眼眸。这副眼镜实在谈不上帅气,说实话,挺难看的。